戚颦跟在逐阳身后，此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沿着街道逛了一圈，微服私访似的，到了傍晚，他就离开了。


    戚颦不想出城，她毕竟是来探查江铃的记忆的，逐阳虽然可疑，但就看在外面的时候，江洛心喊他进入记忆，他虽不情愿也还是来了就可以看出，这人并没有坏心。


    然而戚颦正打算回城，却在城门口被一道看不清的屏幕阻挡，戚颦先是心道这世上还没什么东西能拦得住她的路的，而后运起灵力冲过去。


    ——门外并不是书彭城，而是刚开始的记忆湖泊。


    戚颦就当自己没说过一定要回头这话，转身绕个弯子又回来了。


    看来这场景并不完整。


    戚颦猛然想到了什么。


    这哪里是什么记忆太深刻而幻化的空间，分明是谁人的神识探测的地界，本质上还是视线所能到达之处，所以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能够自由活动是错的，她现在只是在这人的神识范围，这是江铃能够看到的东西，所以被储存为记忆。


    这是江铃的视角，她现在应该在某个暗处，跟踪着逐阳。


    但这更匪夷所思了，江洛心和江铃表现出来的样子，分明是江铃是个无根人，怎么在她久远的记忆里竟然是个修行者呢？


    难道这世上还有和她一样无聊的人，喜欢把别人的灵根藏起来？


    戚颦思绪万千，不得其解，便先跟上逐阳。


    根据整个神识视角的大小，她可以推断出江铃的大概位置，但此时江铃既然在盯梢，那她干什么也可以猜测，她没必要去亲自盯着，不如盯着逐阳，毕竟此人现在可是连江铃都在盯，肯定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戚颦往腿上拍了一张神行符，“唰”地一下冲出去，跟上了已经拉开距离的逐阳。


    书彭城的西城外是一个深山老林，也是江洛心之前埋伏妖兽偶遇妖王的地方，因此戚颦也算是刚去过不久，眼下的场景却有些陌生，但毕竟年代不确定，戚颦也没有太在意，而后她跟着逐阳一路西行，却见他转身，跨入一间洞窟。


    这是在山间的山洞，依山而成，因而洞口大剌剌地裸露在地面，原本洞内的景色也可以一览无余，但逐阳进去之后，洞口的藤蔓自动合并，把洞口挡得严严实实。


    太严丝合缝了，戚颦都担心山洞里面没有一丝光亮，要把逐阳憋死。


    与此同时，视角的范围开始缩减——江铃正在离开。


    什么意思？一路跟过来就是为了送他回家？


    戚颦虽不明白江铃在干什么，却还是赶忙跟着江铃离开，她可不想再回到记忆湖泊那边了。


    因为视角范围有限，中心处大概就是江铃的位置，因此戚颦找起来还不算麻烦，江铃身边没跟着人，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照顾自己的人，现下追了逐阳那么久，身上难免脏兮兮、灰扑扑的。


    她踏进城主府，门口迎面一个少女扑进她怀里：“姐姐，怎么弄得这样？不会受伤了吧？”


    江铃摇摇头：“没有，别担心。”


    而站在一旁的戚颦愣住了，这扑上来的女孩虽还未长开，脸上稚气未退，戚颦却认得出来：这不就是城主大人，江洛心么？


    果然，江铃的称呼打消了戚颦的怀疑：“洛心，今日的术法练了没有？”


    江洛心稍显慌张，赶忙岔开话题，两个女孩手挽着手进了城主府去了。


    戚颦跟上去，虽说房门也管不住她，但她还是正正衣冠，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入——在门还没关起来之前。


    修仙者不需浪费时间沐浴，江铃随手施了一个清洁咒，就去亲自看着江洛心修行。


    江洛心不像后来戚颦看到的那样沉稳，若是江铃稍稍走神，她就要偷懒，被发现了还对着江铃撒娇耍赖：“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好好修行，别怪我啦……”


    若是江铃不肯听她狡辩，她反而要闹脾气的：“天天练练练，我本来天赋就不好的，这城主府不是还有姐姐你呢，我修为如何不重要的！”


    看来这江洛心后来口中的姐姐，竟然就是那时她名义上的女儿，难怪戚颦来到书彭城那么久，从未见过江铃的父亲，原本以为江铃是无根人也是传承自她的父亲，所以凡人身的父亲早早过世，不便再提起，引人伤心，却不曾想，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戚颦继续蹲守，苟在附近听她们交谈，江铃没有向江洛心提起自己追踪逐阳的目的，不过这也有迹可循，毕竟后来的江洛心显然也是不知道逐阳的身份的，恐怕是江铃出了什么意外，才临时将逐阳托付给江洛心。


    两人打闹着，江洛心修修停停的，江铃才算放过她，放她回去休息去了，她也转身回了屋子里，却没有休息，她看起来修为不错，到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睡眠来养精蓄锐了。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先打坐了一会，戚颦都等得快无聊死了，才见她终于从自己的随身空间中拿出一面水镜，水镜是类似于监控的一个设备，此物单纯用灵力维持场景的可见，一般也是只有观测重大嫌疑对象的时候拿出来用用了。


    如果没猜错，这水镜连接的另一端肯定是逐阳的山洞。


    难怪今日她跟踪到山洞就回去了，显然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跟踪逐阳了，甚至那山洞里面都早早去摸索过了，还偷偷留下了检测的水镜。


    戚颦凑上去一起看水镜。


    镜面水纹荡漾，一如记忆中尘封的湖泊，里面渐渐显露出画面。


    洞内的确荫蔽，藤蔓遮天蔽日，里面没什么光亮，看起来很是模糊不清，却依稀可以看见一只粗壮的兽卧洞眠窟，戚颦凑近点仔细看去，霎时寒毛都立起来了。


    ——是蛇。


    巨大的、危险的、恐怖的，只需透过水镜，就能立马察觉到这些形容，哪怕戚颦修为已经高深如此，对这类冷血动物的畏惧还是让她愣了一会神。


    这种恐惧是无法避免的，哪怕知道就算对上了，戚颦也不会有事，她也还是很害怕。


    这种软体的、滑溜溜的，就外表而言就不是令人喜欢的动物……等等，戚颦克服恐惧，继续凑到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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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张望了很久，却也没有看到逐阳的身影。


    ……只剩下两种可能了：第一，逐阳被蛇吃了，人死了，也不会出现在未来了，更不会被她一起带进记忆里来了，很好这一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这条蛇就是逐阳。


    难怪，难怪每每看见逐阳，他总喜欢一个人待在阴湿没有阳光的地方，偶尔为了抓逃跑的江铃，他才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


    而且他的性格也很冷，果然和蛇这种冷血动物一样吧！


    对于性格方面，简单与冷血动物联系起来似乎并不科学，但戚颦一意孤行就要这样想，非要将“刻板印象”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逐阳回到洞窟就是睡觉，江铃显然也和戚颦一样没什么精力盯着别人睡姿，她手一挥，关掉了水镜，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很有礼貌、很有节奏的三声。


    但在江铃开口让人进来之前，这看似礼貌的来人已经直接推门进来了。


    戚颦没看来人，反倒低头看江铃，江铃却没抬头，直到来人出了声：“姐姐这么晚还不睡？”


    戚颦才知道，是江洛心，但江铃显然早已知道。


    戚颦看着小姑娘穿着里衣，噔噔噔就爬到江铃床上：“是不是怕黑睡不着？反正我是，阳翎姐姐，我睡你旁边好不好？”


    阳翎？


    虽然记忆并不深刻，但戚颦听说过这个名字。


    好比高考，全国第一年年都有，所以拉长时间线，纵观戚颦来到修真界的这四百年，听说过的天才就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但听说过和有印象的又是两类人。


    这阳翎，无姓，则说明她家中没有传承，乃是草根出身，却凭一己之力，从无数家族耗费心力培养的弟子们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一时代的佼佼者。


    当然，仅仅凭借这些，让戚颦有印象还是有点难度，真正让戚颦能记得的，乃是此人对于修仙的态度。


    她修行的宗门是善阵法的清河派，声名远扬之后却毅然离开清河派，孤身前往了厘渊洲，自此在小城中扎根，当时其实厘渊洲的妖王并非那么安稳，是她与妖王谈判，而后为妖王立下禁制，之后此妖王不再残害百姓，因而剑宗才没有派遣弟子前仆后继来斩杀。


    此举不仅仅让剑宗能够少折损一些弟子，还为妖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立下禁制之后，妖王归隐，几乎不会出来作恶，而阳翎，后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消息，大概本应要么继续在某个小城生活，要么命数已尽，总之都是她自己乐意的生活了，没想到竟然……


    变成了一个没有灵根、没有记忆的十七岁少女？


    而且阳翎与江洛心之间的关系也耐人寻味。


    就此记忆来看，阳翎是书彭城的城主，而江洛心，大概是和她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后来，又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江洛心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所谓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