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梦瑶不在公司，陆姚月中午和朱秀姐一起去吃的饭。


    见朱秀姐多打包了份儿，有点奇怪：“姐，你要吃两份饭？”


    朱秀姐道：“小孟忙得没空吃饭，我给他捎上去。”


    整个公司都知道，孟居工作起来不吃不喝是常态。


    不过……


    现在公司里是不是没什么人？


    陆姚月随意扒了两口饭，就撂了筷子。


    “我吃好了，先回公司去了。”她看到朱秀姐手边的打包盒，对受害者的愧疚感涌上来，主动请缨：“姐，我先把饭给老板带上去吧，不然凉了。”


    朱秀姐没有拒绝。


    十二点刚过没多久，同事们要么在楼下吃饭，要么都在茶水间。


    只要不是在办公，哪里都是天堂。


    孟居办公室里偶尔穿出几道清脆的键盘响。


    陆姚月把赔罪礼拿了出来，正想去找他，没想到韩双双回来了。


    韩双双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见到她，“咦，小陆，你不吃饭吗？”


    陆姚月心虚地把书藏了回去，她还想问问，你怎么不去吃饭？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意思，韩双双笑着说：“我最近减肥，啃两根胡萝卜就完事儿了，你呢。”


    “我吃完了，朱秀姐让我给老板打包回来。”陆姚月晃了晃打包盒。


    计划有变，她只好先敲响了孟居办公室门。


    “进。”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门另一边传来。陆姚月推门进去，孟居埋头工作，头也不抬一下。


    她把饭菜放到办公桌上，提醒道：“老板，工作再忙也不能亏待身体。”


    孟居微顿，偏头睨了她一眼，“有事？”态度冷淡又严肃，是他一贯的做派。


    换作以前，陆姚月假模假样糊弄过去就不伺候了，但现在不同。


    她愧疚心火烧得旺盛，扬起谄媚微笑，声调温软：“听说您工作没时间吃饭，我就给您带上来了，快吃，别饿坏了。”


    饭菜余温尚在，打包盒面上浮着层水汽，凝聚成密集的晶莹珠子。


    像她黄澄澄的心眼子。


    孟居敏锐感知到不对劲，她态度未免好得过分，笑起来的样子比摸他屁股时奸诈数倍。


    她肯定在打别的主意。


    面对陆姚月层出不穷的手段，他要是一再退让，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左右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如趁机摊牌。


    孟居不动声色，腿抵着地面，将办公椅悄然往后挪了半分，戏谑冷笑：“你以为做这些事，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唇角拉扯出嘲讽意味，刺激得陆姚月想打他一顿。


    呼吸，深呼吸，不生气。


    老板嘴巴贱，老板脾气臭，老板是傻呗，不就老板嘛，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陆姚月在心里默念好几遍，才控制住骂人的冲动，伪装出关心的样子：“我做这些事不求回报，只是太心疼老板了，希望你健康平安，日进斗金而已。”


    孟居：“……”


    他一听到“日进斗金”，该死的嘴角就有些压不住。


    陆姚月也想笑，谁能想到孟扒皮就是这么好拿捏呢。


    盯着孟居翘起的唇角，她眼尖发现他唇瓣过于苍白干涸，还有两条开裂的纹路里，暗藏血丝。


    干得陆姚月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的唇，很有眼力劲儿地拿起他的空水杯，说道：“老板你吃，我去给你接点水，天气热了，就要多喝点。”


    孟居抿直了唇，“不需要。”


    陆姚月按住他的肩膀，宽厚的臂膀手感好得惊人，她暗戳戳多摸了两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需要的需要的，你等我，我去趟茶水间很快回来。”


    不等他说话，径往茶水间去了。


    要是她能回头，就能看到孟居眉眼间笼罩着暗色。


    他不知道是那则“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章，仅够让她安分几天而已。


    还是说那晚夜雨中的逾越，叫她胆子变得更大，再度燃起了希望。


    这样的话，她要做的，绝不止送饭倒水这么简单。


    她真正手段是什么呢？


    孟居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案，他想到了什么，眼眸眯了眯，看向被她按过的肩侧。


    对，她刚刚盯着他的嘴巴，舔了舔唇。然后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像在暗示着什么。


    这个色魔，不会想借机亲……亲……亲他吧？


    想起来了，《受不了了，老板不要啦！》的小说里，男女主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老板办公室里。


    女主假装脚滑，摔进男主怀里，随即露出獠牙，把男主按在办公椅上亲。


    孟居忽然觉得他的椅子，有点烫屁股。


    小说里这段亲吻过程，写得详尽涩情，他看文字就能学会的程度。


    这种东西不能学。


    他揉着眉心，试图把无用的东西从脑袋里挤出去。可非但没用，他还回忆起了某个画面——


    夜晚、深巷、缠绵亲吻。


    是陆姚月摸鱼看的小视频片段。


    呵，好啊好啊，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在酝酿这种手段，准备用在他身上了么？


    办公室的主人气压低得吓人，落地窗外的光影，明明暗暗，从他脸上划过。


    空气几乎凝滞住了。


    直至孟居有了动作，他拉开手边抽屉，里面只放了张皱皱巴巴的纸巾，上面有个淡粉色的唇印。


    她的唇粉嫩丰盈，就算不涂抹口红，看起来也饱满香甜。


    可以想象，要是亲起来，肯定柔软……


    孟居：……这更不是能想的东西。


    孟居把唇印重新锁了回去，给晓梅发了条消息：“在公司规章上再加一条，禁止黄赌毒。”


    他脑子里全是接吻的画面，语气严肃：“尤其是黄，给我加大加粗，明天之前发。”


    回应他的，是晓梅连串的问号。


    晓梅：“老板，咱们公司没什么法外业务吧，还正经吗？怎么黄赌毒都冒出来了？”


    ……


    敲门声再度响起，陆姚月掬满笑，捧着水杯进来了。


    孟居知道她接下来的剧本，倒是不急，好整以暇掀起眼皮看她。


    “咦，你怎么还没吃饭啊？”陆姚月看见桌上没动过的打包盒，疑惑地问。


    孟居冷嗤：“怕被下毒。”


    陆姚月被他的阴阳到了，脚底绊了下，她“哎哟”惊呼着，整个人朝着他栽了过去。


    来了。


    孟居噙着五分冷眼，五分胸有成竹的笑意，淡定地站起身避开。


    他在旁边站定身形，却没想到陆姚月在慌乱中扶住了桌角，稳住了。


    “看我这超绝平衡力，水都没机会洒出来，谁看了不夸。”她嘟嘟囔囔夸起自己。


    孟居听了想笑，但笑不出来，事情的发展没按照计划来。


    是意外，还是陆姚月故意为之？


    他探究地在她身上反复打量，从细软的发丝到唇……跳过唇瓣，到她的小腿，试图看出端倪。


    孟居的视线如此晦暗尖锐，陆姚月想注意不到都难，她被盯得心慌，“老板，你看着我干嘛？”


    从头到尾，她的神情举止都清澈呆愣，装傻子特别像。意味着，她可怕的心机，让孟居完全看不透。


    陆姚月估摸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等同事们回来，就不好再继续。她抓挠了下脸颊，下定决心对孟居说：“老板，你等我下。”


    她回去取了赔罪礼。


    预想的澄清时刻就要来了，饶是她大方坦荡，难免都会生出些微紧张感，在心里默默组织语言。


    老板对不起，我要向您道歉，那天在地铁上摸了你屁股的人就是我。


    没错，周五那晚你喝醉了，我又摸了把确认。


    我不是变态，都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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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想到要说的这些话，她的心被烟熏火燎般，一路烧到了脸颊上。


    到了孟居跟前，一句都没用上。


    她真诚地弯了弯脊背，把赔罪礼塞到他手上，“老板，你先把这个收下！”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孟居接受了她的赔罪礼，至少会看在礼物的份儿上，少发一点点点点点火吧？


    陆姚月乐观地想。


    《春秋会再来》书封呈现在孟居眼底，少女的背影立在金黄的麦田里，风吹麦浪，裙角翩跹，仿佛能透过这阵风，嗅到麦子的清香。


    孟居立马认了出来，这是他最近准备购入的书，但刚出的新书原价照卖，偏贵，他想等几个月打折了，再出手。


    没想到会先从她手上得到。


    她什么意思？


    孟居微微挑了下眉梢，等她说话。


    陆姚月圆滚滚的眼睛在他身上打转，确定他对这份礼物没有微词后，道：“我送这份礼物，是想给你道……”


    后半截儿的话音淹没在大笑大闹声浪里，朱秀姐他们回来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声大到孟居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行了，我去找小孟谈点事，不和你们闹了。”朱秀姐的声音穿过墙壁，落入办公室里两人耳朵里。


    孟居眼神闪烁了下，下意识想要把她送的礼物藏起来，不然朱秀姐看到，会误会他们关系匪浅。


    陆姚月也慌，朱秀姐他们回来，无异于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那些变态的事要是被她知道，她就不会再阳光了！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只余下两人各怀鬼胎的呼吸。


    听着朱秀姐走近了他办公室，孟居蹙紧眉头：“你先……”


    同时，陆姚月也开了口：“我先……”


    孟居闭了嘴，让她说了下去：“回去了，回头再和你说，你和朱秀姐谈工作要紧。”


    她声调很轻，像在说见不得光的话。


    孟居也很轻地“嗯”了下，他们之间那点事，的确见不得光。


    陆姚月去开了门，朱秀姐看她在里面，露出诧异之色。她咧嘴笑了下，回工位去了，撑着下巴寻思下次是什么时机。


    朱秀姐接连回头好几眼，问孟居：“小陆怎么在这儿？”


    孟居若无其事往打包盒上瞥了眼，淡淡说：“送饭。”


    朱秀姐看他还没吃过，刷的一下板起脸，“上次医生怎么说的来着，让你按时休息吃饭……”


    老生常谈，孟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春秋会再来》收了起来，明明知道陆姚月送他东西，不怀好意，可他忍不住想要。


    他这个人就是太过贪婪，进了他口袋的东西，谁也掏不走。


    冷不丁两张天青颜色书签掉了出来，末端悬挂的流苏从他手背上轻拂而过。


    书签上，黑色瘦金体描出了这么一段话：我一直很勇敢，直到叫你名字那刻，我有了不敢的事。


    孟居猛地顿住，这是……


    “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真不舒服？”朱秀姐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担心地问孟居。


    孟居垂头，碎发在眉眼间落下一片阴翳，他挡住了神色，“没事，你继续。”


    他看向另一张书签，上面写着：我怕你看向我时的冷漠，又怕你不看我的陌生，暗恋成了我有生以来唯一的苦。


    她……


    孟居想起了刚刚她站在面前时的模样，整张脸都布满了可疑的红云，有一瞬间他还以为看到了盛夏时漫天燃起的火烧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他阅览过的作品里，描述少女害羞的场面，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孟居手指抵在书签的边角，指腹上被压出深刻的长痕，他艰涩地滚了滚喉结。


    她回头要和他说的事，是、是表白吗？那原计划的接吻呢？她还做不做了？


    要是她下次亲口表白，他又要怎么拒绝？


    孟居头疼。从未有过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