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禁
作品:《重生后清冷国师对朕步步紧逼》 金銮殿厚重的雕龙殿门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惨白的天光。
空旷的大殿里,最后一丝脚步声也消散了,只余下沉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道尚未干涸的新鲜血液,正缓缓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蜿蜒着,痕迹触目惊心。
沈殊依旧高踞在冰冷的龙椅上,一身玄底金绣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却也愈发阴鸷。
他微微后仰,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鎏金龙首扶手,发出细微而规律的轻响。
嗒、嗒、嗒……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一个还留在殿内,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缝隙的宫人心尖。
沈殊狭长的凤眸低垂,目光扫过殿中央那片尚未来得及擦拭的血痕。
那里,刚刚拖走了一个办事不力的礼部官员。
沈殊甚至记不清那人的名字和脸孔,只记得他匍匐在地时,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枯叶。以及,自己那句轻飘飘落下的裁决:“聒噪。拖下去,杖毙。”
散朝后,出宫的路上,一片低气压。众人讳莫如深,维持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两个落在后面的官员,身着深绯官袍,在转过一处僻静的宫墙拐角时,终于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其中一人回头望了一眼森严的宫殿轮廓,心有余悸地长叹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唉~陛下今日,雷霆之怒更甚往昔了。”
“噤声!慎言!”
另一人连忙扯住他的衣袖,神经兮兮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才凑近同伴耳边,声音细若蚊蚋。
“这宫里宫外,如今谁不是提着脑袋当差?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让他稍稍收敛些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尊敬又畏惧的复杂。“怕是只有那位了……”
“那位?”发问的官员瞬间了然,气声吐出两个字。“国师?”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再言语,只匆匆加快脚步,仿佛多停留一刻,那无形的杀机便会缠绕上身。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燃起。
沈殊脚步沉稳,昏黄的光晕在玄色龙袍上跳跃,映照着他的侧脸,将帝王的孤绝与沉郁无限放大。
他最终停在一处僻静宫殿外。殿门上方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三个瘦金体大字——静思殿,笔锋清冷孤峭,像极了里面囚着的那个人。
殿门外,一个小宫女垂手侍立,瘦小的身影在廊柱的阴影里几乎难以察觉。她瞥见那抹玄色身影,惊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就要跪倒行礼。
“嘘——”
一道凛寒锐利的目光扫来,沈殊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毫无血色的薄唇前。
眼神比冬夜的风更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硬生生将小宫女冻结在原地。
“他……还是不肯用膳?”
小宫女脸色煞白,头垂得更低,抖如筛糠,只能拼命点头,惜字如金。
闻言,沈殊眸色一沉,似乌云蔽日,翻涌着戾气,却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
他不再看战战兢兢的小宫女,只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无足轻重的飞虫。宫女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下,消失在回廊深处。
月光寂然,强势挤入殿门裂开的缝隙。细微的吱呀声,衬得满地月华的庭院愈发安静。
殿内陈设极简,透着一股清冷孤绝的意味。
一缕月华透过高窗斜斜射入,在地面划出一道长且孤寂的光影。光影的尽头,一道素白的身影静静伫立窗边,背对着门口。
裴清昼一袭素白长衫,身形清瘦挺拔,墨发仅用一根毫无雕琢的朴素木簪松松束着。他就那样站着,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玉像,隔绝了身后的一切声响,也隔绝了整个世界。
沈殊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贪婪又痛苦地盯着那道背影,喉结滚动。
他眸光不自觉温柔下来,压下万般情绪,尽量使嗓音柔和。刻意为之的柔和,与他周身散发的阴鸷气息格格不入,甚至生出几分怪异的扭曲。
“清昼,”
他走近两步,视线落在旁边小几上——一碗尚冒着微弱热气的清粥。他端起白瓷碗,玉勺触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微响。
“多少吃点。你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住?”
他试探着将盛着粥的玉勺递向裴清昼的唇边,姿态近乎一种卑微的讨好。
窗边的人影猛地一动。
裴清昼霍然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
那张清冷如谪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冰冷彻骨,清晰地倒映着沈殊的身影,毫不掩饰厌恶之色。
他没有开口,不耐似地随手一挥。
“哐当!”
精致的白瓷碗被狠狠扫飞出去,砸在坚硬的地面,瞬间粉身碎骨。
温热的米粥四散飞溅,几滴液体甚至溅到了沈殊衣袍下摆,留下几处粘腻的污渍。
沈殊僵在原地,递出的手还悬在半空。
他低头,视着几点碍眼的污痕,又抬眼看向裴清昼。
对方苍白的脸上因这剧烈的动作泛起一层薄红,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胸口微微起伏。眼睛里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沈殊心底。
一抹暴戾的猩红染上瞳孔,沈殊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几乎要挣脱理智的牢笼。
但下一秒,猩红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幽深,更为痛楚的东西,混杂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掌控欲。
他死死盯着裴清昼那因长时间未进食而脆弱透明的脸庞,嗓音陡然沉了下去。
“好,”他缓缓点头,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磨出来。“你不吃,你有骨气。”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自带压迫感,几乎将裴清昼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伸出手,以一种极其轻佻又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猛地攫住裴清昼紧绷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黑雾翻涌的眼睛。
“那朕便让林映,”沈殊嘴角勾起,绽开一个近乎病态又得意万分的笑容,淬着剧毒的残忍。“也尝尝这饿肚子的滋味,如何?国师大人,你说,他能撑几天?”
“呃!”
裴清昼身体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刹那间,冰封的寒潭碎裂,燃起滔天的怒火。
清冷无波的面具彻底崩裂,他死死盯着沈殊,往日清冽悦耳的嗓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愤怒而颤抖起来:
“沈殊!你无耻!”
“朕无耻?”
沈殊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寂静的殿宇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他指下力道加重,苍白的肌肤逐渐浮现红痕。
他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喷在裴清昼冰冷侧脸,语气恶劣。
“呵~裴清昼,收起你这副冰清玉洁的样子!”
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黏腻地钻入裴清昼的耳中:“你这一生,清高孤傲,视万物如尘埃,视世人如蝼蚁……可你心里,除了你那个早就化成灰的死鬼师父虚云,”
沈殊刻意顿了顿,欣赏起对方眼中剧烈翻涌的痛苦和恨意。“不就只剩下这个不成器的师弟林映了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捅进裴清昼最深的软肋,再狠狠搅动。
裴清昼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齿缝间似乎能听到咯咯的轻响。燃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瞪着沈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刻骨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恨意深处,却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和动摇——为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生死系于眼前暴君一念之间的师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缓慢流淌,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
终于,在沈殊携着冰冷命令意味的示意下,另一个面色惨白的宫女端着一碗新盛的清粥,几乎是爬着送到近前。
沈殊松开钳制裴清昼下颌的手,接过那碗粥,玉勺再次舀起,递到裴清昼紧抿的唇边。
这一次,没有激烈的反抗。
裴清昼唇瓣屈辱地颤抖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在沈殊近乎残忍的注视中,名为林映的砝码压迫下,终究,极其缓慢地张开一道缝隙。
玉勺抵入。
裴清昼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宛若濒死的蝶翼。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那口温热的象征着屈辱的粥,被他挟着无比的憎恨,咽了下去。
凝视着对方被迫完成吞咽的动作,一股扭曲而巨大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沈殊。
像驯兽师终于让最烈的鹰隼低头啄食,像收藏家终于将绝世珍宝锁进只属于自己的宝匣。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满足的喟叹。
然而,没过多久,一股尖锐的刺痛感升起,愈演愈烈,隐隐有盖过病态满足感的趋势。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靠近他,只能用他最在意的人作为锁链,才能让他稍稍低头,咽下自己给予的东西。
他中了名为裴清昼的毒,如神魂颠倒的瘾君子一般,抓心挠肝,欲罢不能。
殿内烛火跳跃,将沈殊的影子无限拉长,像一头守着唯一珍宝,却又随时可能将之撕碎的困兽。
一碗粥,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勺,又一勺,见了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