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得报官啊？”人群里有人问。


    “可他是被王府扔出来的啊，”有人喃喃地说了句。


    没人能再说什么了了，柱子是在晋王府里死的，可晋王是他们明州的土皇帝，谁能跟晋王爷讨一个说法啊？


    城里有头有脸的老爷们都办不到的事，柱子一个小要饭的，他又凭什么呢？


    有人走开了，渐渐的，人群变得稀少，最后人群散去了。


    人们甚至不敢给刘婆子一点钱，让她可以把柱子埋葬了，谁也不敢得罪晋王府啊。


    “怎么办？”还蹲在老妇人和柱子面前的汤团圆问。


    元故知：“我们把这小孩埋了？”


    这小孩身上也没什么肉，不怕被人挖出来吃掉。


    “他是怎么死的呢？”汤团圆就问，这小孩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元故知想了想，说：“这得问晋王府的人了。”


    汤团圆就催元故知，“元大夫你会验尸的，你再给柱子看看。”


    元故知：“没什么可看的了，催奶汤不会有毒，他就是胸骨断裂而死。”


    汤团圆指着柱子的小胸膛，“骨头断了，他这皮肤要怎么说呢？”


    这不像烧伤，不像烫伤，也不可能是被人打成这样的，这种伤是怎么来的？


    元故知看看汤团圆。


    汤团圆眼睛红红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泪失禁的体质，但汤团圆这会儿好难过啊。


    元故知：“你别哭啊。”


    听元故知这么说，盯着柱子看的张京墨，忙扭头看汤团圆。


    汤团圆抬胳膊擦一下眼睛，嘟囔说：“我没哭，我这人就不爱哭。”


    元故知从身上摸了一副布手套出来，戴好了，他伸手从柱子的小胸膛上，捻了一些干掉的碎肉下来。


    汤团圆紧张地看着元故知，手里却被张京墨塞了一样的东西，她低头看，张京墨给了她一块手帕。


    “擦擦眼睛，”张京墨说。


    汤团圆：“我说了我没哭。”


    然后抬手，拿手帕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将眼睛周围弄得通红一片。


    元故知仔细看着碎肉粒子，又放到鼻下闻了闻，元大夫的眉头紧锁起来，说：“我只闻到催奶，还有催产的几种药。”


    催产和催奶，这两件事只能分出个前后顺序吧？这两件事挨得上吗？


    “而且这种事，跟柱子一个小男孩有什么关系呢？”汤团圆问。


    小男孩是能生孩子啊，还是能产奶啊？


    元故知摇摇头，他真想不出来，在这小孩身上发生过什么。


    “晋王府昨天有女子生产吗？”元故知问张京墨。


    张京墨倒是让苏瑞去晋王府打听消息了，可苏瑞不可能听打，王府女子的生产之事啊。


    “就算有女子生产，”张京墨跟元故知说：“这跟柱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算入府做了哪个主子的小厮，王府也不会让他去伺候，女子生产之事。”


    张京墨也是世家子出身，张府的派场，说起来也不比刘氏皇族的小多少，他懂这些事啊。


    府里有丫鬟婆子，产房里还有稳婆，女医，柱子一个小男孩，都不会被允许进，产房所在的庭院。


    “他不会因为，女子生产之事而死的，”张京墨笃定道。


    人群都散开了，汤三少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一眼看见柱子的尸体后，汤三少就呕了一声。


    他妹妹蹲得，离一个死孩子那么近干什么？


    “这小孩是谁？怎么死的？”汤三少捂着口鼻问。


    他妹妹都闻不到臭味的吗？他离这么远，都能闻到。


    没人理汤三少，连护卫长在内，几个人都盯着柱子的尸体看。


    老妇人突然动了一下，她由坐改跪，抱着柱子的尸体，冲汤团圆三个人磕起头来。


    老妇人磕得太用劲了，只两下，她的额头就磕出了血来。


    汤团圆忙就伸手拦，别磕了。


    老妇人依啊依呀地说着话。


    元故知：“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是不是想我们为小孩报仇？”


    汤团圆：“不知道啊，看着像。”


    元故知：“她这样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汤团圆忙拽紧了老妇的手，说：“这不可能，她还有一个小孙子呢。”


    也不知道昨天那个小婴儿，被老妇儿放哪儿去了。


    元故知舒一口气，“还想着活就好。”


    汤团圆幽幽地，“她这样的，再带着一个小婴儿，要怎么活呢？”


    元故知突然看向了张京墨问：“不是应该有养孤院的吗？”


    养孤院，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跟孤儿院，养老院一样功能的政府组织。


    像老妇人和柱子这样的老人和孩子，他们应该被养孤院照顾起来的啊。


    这是户部管的事情，跟张京墨这个领兵打仗的人没有关系，但在这一刻，张京墨羞愧难当。


    “唉，”元故知摇摇头，跟汤团圆商量：“我们把这个小孩埋了吧，你要过意不去，就让无虚子给这小孩做场法事，他懂这个的。”


    葬礼的事，汤团圆也懂，她不用老道帮忙。


    “埋了以后呢，”汤团圆问元故知：“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元故知就看看汤三少，说：“四小姐想给这个小孩一个公道？可三少都拿晋王没有办法，四小姐要怎么为这个孩子伸张正义呢？”


    我们自己都受着晋王的管呢？我们还能反过来管晋王，是不是杀人凶手了？


    “王府那么多人，这小孩也未必就是被晋王害的，”元故知跟汤团圆说。


    晋王府里随便哪个大人，想要柱子这样的小孩的性命，能有多难？柱子这样的小孩子，在偌大的王府里，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啊。


    汤团圆焉了，元大夫话说得不好听，但是这么一回事啊。


    “这事我们要调查，”张京墨这时去跟老妇人说：“先让柱子入土为安吧，我们会给他一个交待的。”


    老妇人突然又开始给张京墨磕头了，她其实早已在这人世间活得麻木了，都说十八层地狱吓人，这人世间于老妇人而言，又比地狱好上多少呢？


    她另一个小孙子，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她现在只想给柱子讨一个说法。她之后带着小孙儿去死，他们一家人在地下团聚好了。


    护卫们兵分了两路，两个护卫去找荒地埋柱子，护卫长送老妇人回家去。


    “要是找不着无主荒地，就给这小孩买一块地，”汤三少给两个护卫一张银票，交待说：“找块好点的地，别给我省钱，少爷我有钱。”


    三万两银子，他是没办法拿出来，给小孩买块墓地的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


    老道也跟着两个护卫走了，这事他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