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这种漠然，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能刺痛周彦礼。


    “野男人？”


    她终于开口，重复着他羞辱性的词汇，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周彦礼，你是不是忘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我去找谁，都和你没关系。”


    “你！”周彦礼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苏晚月却不看他，视线飘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慢悠悠地问。


    “周夫人呢？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亲自过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我妈她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太担心我，担心这个家！”周彦礼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倒是你，你打了大嫂是事实，她一个长辈，你就不能低头认个错吗？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过去了！”


    “各退一步？”


    苏晚月重复着这四个字，气得发笑。


    “让我，去给你那个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的妈道歉？周彦礼，你是不是疯了！”


    一股恶气直冲脑门，堵得她喉咙发紧，眼前阵阵发黑。


    凭什么？


    凭什么她这个受害者，要去给施暴者低头？


    苏晚月再也忍不住，抓起床上唯一的枕头，狠狠朝着周彦礼的脸上砸了过去！


    “滚！你给我滚！”


    枕头轻飘飘的，砸在人身上根本不疼。


    可苏晚月在这一瞬间的爆发后，整个人都脱了力，身体里的那股劲儿被彻底抽空。


    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她猛地捂住嘴，狼狈地侧过身，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邓佁然和叶朝阳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晚月！你怎么了？”邓佁然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住苏晚月的肩膀，不停地给她顺着背。


    叶朝阳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他看了一眼周彦礼，视线最终还是落回苏晚月身上。


    周彦礼看着苏晚月那副狼狈的样子，再看看冲进来的两个人，只觉得这一幕刺眼至极。


    “你好好休息吧。”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病房。


    ……


    周彦礼走后，病房里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通。


    “他刚才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邓佁然一边给苏晚月顺气，一边愤愤不平地问。


    苏晚月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阵恶心感过去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佁然，我想出院。”她虚弱地开口，“我想回家。”


    这个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感到窒息。


    “不行！”邓佁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你这是熬夜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导致的急性肠胃炎，必须住院观察几天！身体是自己的，你不要命了？”


    她特意加重了急性肠胃炎几个字，眼神却带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暗示。


    医生早就偷偷告诉过她，苏晚月这是怀孕了，胎像不稳，必须静养。


    这件事，绝不能让周彦礼那种人知道！


    叶朝阳也在一旁温和地劝说：“晚月，佁然说得对，身体最重要。工作室的事情不急，你先安心养病。”


    苏晚月看着好友担忧的脸，再看看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太累了，身心俱疲，或许留在这里，至少能换来片刻的安宁。


    第二天清晨，苏晚月从浅眠中醒来。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病房里很安静，邓佁然昨晚陪了她很久，天快亮时才被她劝回去休息。


    她缓缓转动了一下脖子，一侧头，却赫然发现自己的病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是许天晴。


    苏晚月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她来干什么？


    许天晴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微笑，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晚月，你醒了？”她柔声开口，主动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我看你醒了，就给你盛碗汤吧。这是我让家里厨房一早给你炖的乌鸡汤，最是补身体了。”


    她一边说，一边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昨天真是吓死我了，彦礼送我做完检查，一听说你进了急救室，脸都白了，非要过来看看。他其实很担心你的。”


    许天晴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昨天为什么会和周彦礼在一起，又不动声色地彰显了周彦礼对她的关心。


    苏晚月只觉得一阵反胃，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我不想喝，请你出去。”


    她冷冷地开口，下了逐客令。


    许天晴端着碗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片楚楚可怜的委屈和自责。


    “晚月，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的音量忽然拔高了几分，情绪也激动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你的工作室，更不该让妈误会你！妈她也是一时糊涂，她只是太在乎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苏晚月的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夸张的表演……


    不好！周彦礼就在门外！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许天晴端着那碗滚烫的鸡汤，朝着苏晚月递过来，身体却一个踉跄，故作手滑。


    “啊！小心！”


    那碗汤，直直地朝着躺在床上的苏晚月泼了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苏晚月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抬手一挡！


    “哗啦——”


    滚烫的鸡汤大部分都泼在了被子上，但仍有一部分，顺着苏晚月的手臂，溅到了许天晴自己的胳膊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许天晴整个人摔倒在地，她没有去看被子上的狼藉，而是死死地捂住了自己被汤溅到的手臂，痛苦地哭喊起来。


    “我的手！好烫！好痛啊……”


    “砰！”


    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周彦礼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苏晚月还保持着推挡的姿势坐在床上，被子上、地上，一片狼藉。


    许天晴则倒在地上，捂着自己通红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柔弱又无助。


    “天晴！”周彦礼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许天晴。


    “彦礼……我只是想给晚月道个歉，想喂她喝汤……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许天晴顺势就往他怀里倒，哭声都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