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只剩下呼吸声。


    许天晴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会直接挂断。


    周彦礼的声音才传过来，疲惫又沙哑。


    “我让李睿过去。”


    “不，我就要你来！我肚子好痛，我好怕……彦文他要是……”


    “地址。”


    他打断了她的话。


    ……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


    周彦礼半扶半拖地架着许天晴，在妇产科诊区里穿行，每一步都走得极不耐烦。


    他本该在机场，去接十几年没见的秦时延。


    就在拐角处，他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前面不远，一道身影正从诊室里出来。


    那道背影，他烧成灰都认得。


    苏晚月。


    许天晴被他这个急刹的动作弄得一个踉跄，不满地抬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也僵住了。


    苏晚月身边，还站着邓佁然。


    邓佁然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正低头跟苏晚月说着什么。


    下一秒，她们也看到了这边的人。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先开口的是邓佁然，她将苏晚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那张纸被她捏得死紧。


    “哟，这不是周总吗？”


    “真巧，陪大嫂来产检？这兄友弟恭的场面，可真是感天动地。”


    四目相对。


    整个走廊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周彦礼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看着苏晚月，又看了看邓佁然手里的那张单子，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许天晴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秒，随即，一抹怨恨从眼底一闪而过。


    她不动声色地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靠在了周彦礼身上，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邓佁然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下意识地就把那张报告单往身后藏。


    只有苏晚月，她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最先打破这死寂的，还是许天晴。


    她脸上满是担忧，缓缓上前几步，关切问道，“晚月，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是妇产科……是身体不舒服吗？”


    邓佁然嗤笑一声，往前一步，直接把苏晚月挡在了自己身后。


    “我来看病，她陪我，怎么了？”邓佁然下巴一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讥讽，“这家医院是你家开的？管这么宽。”


    一句话，把许天晴堵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悄悄落了地。


    不是苏晚月怀孕就好。


    周彦礼还僵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


    邓佁然的视线刮过他，最后落在他扶着许天晴的手上，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周总可真是个负责任的好叔叔，陪着大嫂产检，亲力亲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呢。”


    这句话，让周艳丽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邓佁然懒得再看他，拉起苏晚月的手就走。


    “走了，看见晦气的人，病都得加重。”


    苏晚月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她甚至没再看周彦礼一眼，就那么被邓佁然拉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许天晴感觉到身边男人的僵硬，赶紧收回视线，柔弱地靠在他怀里，手捂着肚子，眉头紧紧蹙起，“我肚子，好像又有点疼了……”


    周彦礼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看着许天晴苍白的脸，压下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扶着她往诊室走。


    邓佁然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汇入车流，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气死我了，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上这么两个瘟神。你别往心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苏晚月没说话，依旧看着窗外。


    路灯一盏一盏地划过，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邓佁然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又酸又涨。


    她把车里的音乐关了，车厢里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回去了。”邓佁然突然开口，打了转向灯，“去我家。”


    苏晚月没反对，也没答应，像是没听见。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栋带着小花园的别墅前。


    邓佁然拉着苏晚月下车，刚进门，一个温婉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来。


    “然然回来啦，这位就是晚月吧？”


    邓母接过苏晚月手里的包，拉着她的手，眼神里全是心疼。


    “哎哟，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凉？快进来坐，饭都做好了。”


    邓父也从书房出来，扶了扶眼镜，冲她温和地笑笑。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


    热气腾腾的饭菜，嘘寒问暖的话语，还有邓父邓母毫不作伪的关切眼神，让苏晚月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鼻尖莫名地发酸。


    原来，一个家，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吃完饭，邓佁然把苏晚月拉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直接开门见山。


    “离，必须离，马上离！”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一朋友，圈子里最好的离婚律师。你什么都不用管，把事情交给他，保证让周彦礼那个渣男净身出户！”


    苏晚月坐在她那张软得能陷进去的公主床上，看着邓佁然气鼓鼓的样子。


    一直没什么波澜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她接过那张名片，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好。”


    邓佁然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抱住她。


    “这就对了！为那种人生气伤心，不值得！”


    第二天，周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一份快递文件被放在了周彦礼的办公桌上。


    他有些不耐地拆开，抽出里面的几页纸。


    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大字，狠狠砸在他眼睛里。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一股怒火从胸腔里直冲天灵盖。


    他一把将那几页纸攥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她来真的？


    就因为昨天在医院看见他和许天晴在一起？


    周彦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撑着办公桌，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不通，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爱他胜过爱自己的苏晚月，怎么会变得这么快，这么绝情。


    桌上的内线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接起，语气很冲：“什么事！”


    “彦礼啊，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周母的声音。


    “晚上……回家吃饭吧，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