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陷入了黑暗与死寂。


    楚风静静地站着，怀中，抱着一具正在迅速变冷的身体。


    慕容雪的胸口，被数十件法宝贯穿，生机如同退潮般飞速消散。


    她那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正艰难地看着他，里面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黯淡。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凄美的、解脱般的微笑。


    “会长……看来……这次的‘风险评估’……我……做错了……”


    “集团……最大的风险……不是……不是敌人……”


    “是‘人心’……”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似乎想触摸一下楚风的脸，但那只手，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死了。


    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用一套自己教给她的歪理，来跟自己较劲的女人。


    那个会在自己得意忘形时，泼上一盆冷水的女人。


    那个会在所有人都狂热时，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女人。


    那个……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玄天真人那猖狂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楚风！看到了吗？这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你以为你算计了一切，可你算不到人心！”


    “现在，轮到你了！”


    冰冷的剑锋，从四面八方，指向了楚风的要害。


    绝望、愤怒、悔恨、痛苦……


    无数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试图淹没楚风的理智。


    这，正是心魔幻境最擅长的手段。


    它要击溃你的道心，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彻底沉沦。


    然而……


    面对这一切，楚风的反应，却超出了幻境的“预料”。


    他没有嘶吼，没有暴怒，甚至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怀中那张苍白而安详的脸，沉默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


    就在玄天真人等人以为他已经彻底崩溃，准备动手将他了结时。


    楚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冷静。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逝去的爱人，反倒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总工程师，在审视一台出了故障的、极其精密的仪器。


    “首席风控官，慕容雪。”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主持一场普通的董事会议。


    “关于你刚才的‘离职报告’，我有几点异议。”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楚风在这种时候，又在发什么疯。


    楚风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地，对着怀中的“尸体”，继续说道：


    “第一，你的牺牲，并未在集团的‘风险预案’之内，属于一次严重的‘计划外资产减值’。”


    “第二，作为集团的‘核心管理资产’和‘品牌形象代言人’之一，你的‘非正常离场’，将对集团的‘市场声誉’和‘投资者信心’，造成不可估量的、永久性的负面影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楚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慕容雪冰冷的额头上。


    “你的行为，没有经过我的批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法官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根据《升天集团最高章程》第一条第一款：CEO对集团所有‘资产’的‘最终处置权’，拥有一票否决权。”


    “现在，我正式宣布——”


    “你，慕容雪的‘死亡提案’……”


    “……我，驳回！”


    “轰——！”


    当“驳回”二字出口的瞬间！


    整个世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咔嚓咔嚓！”


    以楚风为中心，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玄天真人那张惊愕的脸，裂开了。


    赵无极那张痛哭的脸，裂开了。


    宏伟的升天大殿，裂开了。


    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


    心魔幻境的底层逻辑，是“情感”。


    它通过放大目标内心的恐惧、愤怒、悲伤，来击溃对方的道心。


    它预演了楚风的一千种反应，唯独没有预料到这一种！


    用绝对的、冰冷的、不讲道理的“商业规则”，去否定“死亡”这个最根本的“自然法则”！


    这已经不是在对抗幻境了。


    这是在……定义幻境！


    你的一切，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必须在我的“规则”框架内运行！


    我想让你生，你就不能死！


    这种蛮横到极致的“唯我”道心，这种将整个世界都视为自己“私有财产”的霸道逻辑，瞬间冲垮了心魔幻境赖以生存的基础！


    “不——！这不可能！！”


    虚空中，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非男非女的尖啸。


    下一秒，整个虚假的世界，轰然破碎！


    ……


    刺目的白光过后，楚风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那片混乱的空间乱流之中。


    而他的怀里，慕容雪正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显然只是因为心神耗尽而陷入了昏迷。


    一切，都只是幻觉。


    楚风松了口气，刚想把她扶正。


    却发现，一滴温热的液体，从慕容雪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听到了？


    在幻境中，她听到了自己那番堪称混账的“驳回宣言”？


    楚风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半拍，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尴尬。


    他不知道的是。


    此刻，在慕容雪的识海深处，一场剧烈的风暴，正在上演。


    她那修炼了《天心无垢诀》，本该如一汪寒潭般古井无波的道心，此刻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幻境中的一幕幕，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尤其是最后，楚风抱着“死去”的她，用那种冷静到冷酷的语气，说出的那番话。


    “你的‘死亡提案’……我，驳回！”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她冰封的道心中，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荒唐、霸道、蛮不讲理……


    可不知为何，当这句冰冷的话语，与他当时那双隐藏在冷静之下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重叠在一起时。


    却在她心中，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让她浑身战栗的……暖流。


    原来……


    原来，在他的“资产负债表”里。


    我，是如此重要的……“核心资产”吗？


    重要到……连“死亡”，他都不同意。


    这个混蛋……


    慕容雪的意识深处，发出了一声无奈又复杂的叹息。


    她感觉，自己那颗坚如磐石的道心，好像……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