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遇之旅》的录制虽已恢复，但镜头前的简素，比起之前更多了一份易碎的单薄感，脸色总是透着些微的苍白，偶尔在镜头扫不到的间隙，会下意识地轻蹙眉头，仿佛在忍耐某种不适。


    这些细微的变化，或许能瞒过普通观众，却丝毫逃不过一直紧密关注着她的顾延的眼睛。


    他的眉头也随着她每一次不易察觉的蹙眉而越锁越紧。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对于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他来说，极其陌生且令人烦躁。


    科学解释不了她的虚弱，医院检查不出她的问题，但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损耗。


    不能再等了。


    顾延坐在冰冷的办公室里，指尖划过平板上那些依旧活跃的、对简素进行恶毒攻击的账号信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之前的律师函警告，更像是一种规劝和划下道来。既然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之前让你联系的顶尖律所，进展如何？”


    “顾总，已经谈妥了三家，分别擅长名誉侵权、刑事诉讼和网络犯罪调查，团队都是国内顶级的。”公关部经理立刻回答。


    “很好。”顾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所有证据移交过去，启动最高规格的诉讼程序。我不要和解，不要道歉，我要最快的立案速度，最重的判罚结果。尤其是那几个上蹿下跳最厉害的所谓玄学主播，告到他们倾家荡产，行业除名。”


    公关经理在电话那头听得心头一凛，连忙应下：“是！顾总！”


    “另外，”顾延继续吩咐，“让王秘书联系盾安安保公司，聘请一支最高级别的私人安保团队，即刻起，24小时暗中保护简素的人身安全，直到我通知解除。要求专业、低调、绝对可靠。”


    “明白！”


    “还有，未来三个月所有递给简素的合作邀约，全部重新筛查。综艺、代言、访谈，但凡有任何潜在风险、题材敏感、或是合作方背景存疑的，一律搁置或拒绝。优先选择公益性质、正能量宣传、或是与我们长期合作的优质项目。”


    一连串指令清晰、快速、高效，带着资本独有的冷酷和强大力量。顾延不再试图去理解或解释围绕在简素身边的非科学现象，他选择用最直接、最现实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防护墙。


    至于幕后那些只敢躲在阴沟里操纵水军的老鼠……


    顾延拿起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油滑的男声：“哟，小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居然亲自给我打电话？”


    “李总。”顾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开门见山，“锐光传媒最近似乎很清闲，还有空关心我旗下艺人的身体状况。”


    电话那头的李总，正是星耀娱乐的老对手，锐光传媒的老板。他干笑两声：“小顾这话说的，行业交流嘛，你看你这么年轻，作为行业前辈关心一下同行动态很正常。简素老师身体还没好？哎呀，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啊……”


    顾延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直接打断：“李总，明人不说暗话。网络上那些舆论风向，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你知我知。”


    顾延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钧的威胁力：“城东那块你们盯了半年的地，星耀很有兴趣。贵公司旗下那位一哥，税务上的小问题，我手里倒是有些不错的律师可以帮到你。李总，你说，是两败俱伤好，还是各自相安无事好？”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只能听到李总陡然加重的呼吸声。显然，顾延精准地捏住了他的七寸。


    过了好几秒，李总才强笑着开口，声音却有些发干：“哎哟顾总，您看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行业良性竞争嘛，我怎么会做那种下作事？肯定是下面的人不懂事，胡乱操作！我马上查！马上处理！保证不会再有任何对简素老师不利的声音从我们这边出去！”


    “最好如此。”顾延冷冷地丢下四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不需要对方的保证，他只相信结果。资本世界的对话，实力就是最好的语言。


    处理完这些，顾延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头那份因简素虚弱而起的焦灼并未完全平息。


    他拿起外套，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奇遇之旅》节目录制现场，今天安排的是相对轻松的室内访谈环节。


    简素坐在嘉宾席上，脸上化了比平时稍浓的妆，试图掩盖苍白的气色，但眼底的倦意依旧难以完全遮掩。录制间隙，她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脆弱又安静。


    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她。


    顾延来到现场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站在监控屏后面，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导演看到他，连忙过来打招呼：“顾总。”


    “嗯。”顾延应了一声，视线并未移开，“她今天状态怎么样？”


    导演叹了口气，低声道：“比前几天好点了，但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话也少。很配合，但就是让人看着心疼。”


    顾延眸光微动。


    这时，简素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睁开眼，视线准确地穿过人群，落在了顾延身上。


    四目相对。


    顾延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细微讶异。


    他朝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走向了后台休息区，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来视察一下。


    简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有些奇怪，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


    录制直到晚上才结束。简素回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房间，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灵台处的刺痛感再次隐隐传来。


    她瘫倒在沙发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灯火璀璨，却更衬得房间内一片冷清寂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简素挣扎着起身，透过猫眼一看，愣住了一—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去而复返的顾延。


    她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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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总？您怎么……”


    顾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中医院标志的纸袋。灯光下，他的耳根似乎有点微微发红。


    “顺路。”他依旧是这个万能的借口，将手中的纸袋递过来，语气硬邦邦的，“王秘书家里老人推荐的，说是对调理气血、缓解疲劳很有效。她多买了一份。”


    简素接过纸袋，里面是几个精致的白瓷药瓶，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写着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药瓶触手温润，显然是刚刚煎好不久，还带着温度。一股浓郁而苦涩，却并不难闻的药香弥漫开来。


    这绝不是顺路能买到的，更像是精心熬制后立刻送来的。


    “谢谢。”简素看着那还温热的药瓶，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


    “嗯。”顾延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眉头又皱了起来，“按时喝。别熬夜。”


    他的叮嘱干巴巴的，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却奇异地并不让人反感。


    “好。”简素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安静的走廊里，只有灯光柔和地洒下，气氛莫名有些微妙的凝滞和暧昧。


    顾延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道：“……我走了。”


    “顾总。”简素忽然叫住他。


    顾延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那个孩子的事，谢谢您。”简素轻声道。谢谢他相信了她那番没头没尾的话，谢谢他动用了他的力量去推动了救援。


    顾延沉默地看着她，走廊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些：“是你找到了他。”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简素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手里紧紧握着那袋温热的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上的雪松冷香，混合着苦涩的药味，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打开一瓶药，仰头喝了下去。药汁极苦，一路从喉咙灼烧到胃里，却奇异地带来一股温润的暖意，缓缓流向四肢百骸，连灵台那针扎似的刺痛似乎都缓解了少许。


    这药似乎并不普通。里面用的药材，恐怕不只是调理气血那么简单。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只是误打误撞？


    简素看着那些药瓶，心情复杂难言。


    而酒店楼下，坐在车里的顾延，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揉了揉眉心，对王秘书吩咐道：“跟老中医那边再确认一下，药效发挥期间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还有，下次煎药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她录制结束回来就能喝上热的。”


    “好的，顾总。”


    车子缓缓驶离酒店，汇入城市的车流。


    顾延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简素接过药时那双带着讶异和些许柔软的眼睛。


    唯物主义的城墙或许依旧高耸，但城墙之下，名为关心的藤蔓，已然悄然滋生，无声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