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官与匪
作品:《登云》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缓缓展开。
“啧,”屈邵端详着,轻嗤道:“真是毫无风骨,逊于稚子。”
见自己的字被直白点评,苏远澄耳廓发热,脸颊泛起薄红。
“正好在书房,过来,指点你一二。”屈邵将摊开的公文合上,走到翘头案前,铺上宣纸,向苏远澄招手。
“天色已晚……”苏远澄正要婉拒,却对上他不容置喙的眼神。
遂咽下话,缓步至案前。
提笔,却不知写些什么。
此时,屈邵的手虚虚覆了上来,带着她,一笔一划写下“阿橙”二字。
苏远澄眉头微挑,却未发一语。
“提笔。”屈邵呼出的热气拨弄着她鬓角细发,低沉的声音往她心里渗去。
“这是我的字。”他领着她,缓缓运笔,在“阿橙”旁落下“封胥”二字,遒劲洒脱,自成风骨。
依偎并立的名字跃然纸上,屈邵一时心猿意马,不由侧目望去:朦胧的灯柔和了她的侧脸,不知她用的什么香,很轻,却比厚重的檀香更能安他心神。
“你既无名,不若我替你取个?”屈邵轻声询问。
苏远澄正捻笔蘸墨,闻言指尖一颤,袖口有意无意扫过砚台。
“啪嗒”一声,浓墨倾倒,墨迹从二人名字间流过,将其分隔开。
苏远澄急退一步,惊惶垂眸道:“大人恕罪。”
目光掠过她红裙溅开的点点墨迹,屈邵心中轻叹,负手道:“无妨,回去换身衣裳吧。”
苏远澄行礼告退。
低垂的长睫盖过她翻涌的思绪:我有自己的名字,何须你来取?
正迈过书房门槛,却听身后声音响起。
不高,却清晰入耳:“日后常来,教你练字。”
苏远澄脚下一滞。
他人虽不行,字倒是可学。
遂应下。
红裙曳动,悄然远去。
*
许是前一夜酥酪食多了,第二天醒来,苏远澄顿觉喉头作痛,只勉强用下些许清粥。
听闻此事,不知是否出于报复心,屈邵竟餐餐唤她同用。珍馐琳琅,大快朵颐,还令苏远澄看着他用完一整碗餐后甜酪,才许她离开。
回到房中,苏远澄内心已是骂倦了,只得多背几卷典籍。
只盼有朝一日,踩到屈邵头上,定要叫他一辈子不得吃半口甜酪。
读书的时间倏忽而过。
次日晓色初分,屈邵已快马出城,点兵剿匪。
苏远澄亦起了大早,预备着去寻盼第,商议今日开粮放粥之事。
毕竟城里的流民愈发多了。
苏远澄靠在窗边,正饮着小厨房专为她炖的撇油鸡汤粥。抬头就见暖冬抱着个小孩,艰难地穿过庭院奔来。
定睛一看,竟是富国村的小男孩兔子,手里紧紧握着她赠予桂英婶的金钗。
甫一见她,兔子便挣脱暖冬的怀抱,朝她扑来,泪哗啦啦往下掉:“姐姐救命!姐姐救命!村里来了好多坏人!”
苏远澄蹲下身,温柔地接住他:“别哭别哭,慢慢说,坏人怎么啦?”
“坏人……坏人,村里人都关了起来啦,说、说一个时辰杀三个,呜呜呜,秀秀姐、阿虎哥、花婶子,全都死啦,呜呜呜呜……”兔子抽噎得语不成句。
听闻竟是出了多条人命,苏远澄双眉紧蹙,但仍抱住兔子,轻拍他的背安抚,柔声问:“那你知道,坏人为什么要把村里人关起来吗?”
“好、好像是……”兔子打了个泪嗝,努力思索,“我想起来了,他们说要抓大成叔,还有、还有俊子哥,要他们出来。”
“真棒,”苏远澄抚了抚兔子的发顶,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抓大成叔要干什么吗?”
兔子好像很是为难,瘪嘴道:“娘、娘不让我说。”
见状,苏远澄细细引导:“娘是不是不让兔子跟坏人说,姐姐是不是不是坏人,那是不是可以跟姐姐说?”
兔子被绕晕了,小口微张,眨了眨红肿的眼,用力点头道:“那我跟姐姐说,大成叔他们在铜乌山赚了一大笔钱,那些坏人,要来抢大成叔他们的钱!抢钱!坏人!”
铜乌山……大成?
苏远澄忽然忆起,铜乌山的水匪匪首,可不就是唤作吕大成吗?
剿匪一事恐有蹊跷。
着人照顾好兔子,苏远澄立刻出门,唤甲兵带她去寻陈戈。
陈戈恰在和园中,听完她的推断,亦觉不对,当即点了二十人,要往富国村去。
苏远澄上前拦住,道:“我与你同去。”
陈戈下意识回绝,却又顾忌到她在主子那的特殊,补上一句:“此战要快,不便携姑娘同行。”
苏远澄神色沉着,坚定道:“我善骑乘,能骑快马。桂英婶子将全村人的性命托于我手,我必须要去。”
陈戈犹豫了一秒,旋即为她挑了一匹温顺的马,众人纵马疾驰而去。
*
富国村外,苏远澄领着人,往桂英婶告诉她的近道走,谁知竟遇上了回村的吕俊一行人。
见来人着着军甲,吕俊一眼认出,正是今早围住铜乌山的军队身上穿的,遂大怒拔刀。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且慢,”苏远澄从后边走了上前,顶着刀锋对吕俊开口:“你也是来救人的吧?我前几日与桂英婶子做过生意,她托我来救富国村人。”
“你们的人还围着我们山,叫我如何信你?”吕俊防备甚重,晃了晃手里闪着寒光的刀,怒喝道。
苏远澄却是不惧。
“桂英婶子说,你儿时爱上树,小名就叫猴子,而你弟弟爱乱窜,便叫兔子。”苏远澄沉下脸色:“如此,能信了吧?”
再不相信,她也不愿与背着血案的水匪多言。
吕俊半信半疑,却还是让手下收起兵刃,毕竟没有时间再与他们周旋了,他的家人与村人正命悬一线。
两方人马互相提防着,行至富国村外。
村口的大树下,不复昔日的欢声笑语,只余一滩滩血迹与一群谈笑风生的官兵。
吕俊一眼瞥见树后堆叠的乡亲尸体,顿时气血上涌,目眦欲裂,领着人便要杀进去。
苏远澄疾步上前拦下:“你贸然冲进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吕俊怒道:“你们这些人,只会冠冕堂皇说些大话!休要拦我!让我取了那帮狗贼的性命!”
说着就要往前冲,陈戈反手横剑一栏,冷刃逼在吕俊胸前。
双方人马纷纷刀剑出鞘,再度对峙。
“小声些!冷静点!”苏远澄冷冷地扫视一周,慑人的气场压得众匪徒兵士收了刀剑。
吕俊跺脚悲愤:“你说怎么办?我怎么冷静?你不急,因为那里躺着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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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说到最后,已是掩不住哭腔。
“你们前日是不是劫了一艘船?”苏远澄直勾勾盯着吕俊。
“你怎么跟那些狗官问的一样,前日我和成哥整日都在窑子里呢!去哪里劫他们的钱!”吕俊恼怒辩驳。
船?陈戈心神一凛,不会是樊田强劫下的那一艘吧?
他顿感心虚,不会坏了主子的大计吧?
“陈副将?”
“啊?什么?”陈戈被苏远澄喊回神。
“我让吕俊去和他们交涉,随后制造一场混乱吸引注意,我们绕道,趁机潜进村救人,以红烟为号,可行否?”苏远澄快速重复。
陈戈胡乱点头,他带的人虽不多,但解决一些看守绰绰有余。
吕俊紧抿双唇,郑重抱拳道:“兄弟,我们是匪,但村里都是好人,没拿过一分脏钱。求你千万救出他们!”
当即撩袍跪地:“吕俊在此谢过了!”
陈戈一把将他扶起,肃穆应道:“我用命担保,一定。”
“走吧!”苏远澄转身,行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闹大点,也跑快点。”
“吸引注意就行,我记着。”吕俊扯出一个笑。
晌午的风,携着秋日的寒与午时的燥。
吕俊时间掐得很好,等他们绕到村后,官兵已被前方的骚乱引去,仅余十来人看守。
不过片刻,红烟冲天而起,陈戈当即率兵潜入,悄无声息抹了众看守的脖子。
苏远澄跑到祠堂,找到被关押的村人,指挥他们悄声离开。
可始终未见到桂英婶的身影。
拉住一个妇人询问,才知桂英婶和她婆婆都被压往村口。
苏远澄心下一沉,立刻找到陈戈,讲明情况,语速急促:“能不能村中穿过去,两面夹击?”
陈戈略一思忖,前去找主子报信的人应已领援兵赶来了,便应下。
村里零零散散几个守兵,很快被陈戈的人解决。
一行人疾行至村口,却见空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圈尸首,不少是吕俊带来的人。
苏远澄心道不好,转头便见,一旁的土屋被百来个官兵围住,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陈戈让苏远澄留在原地,自己带着人从后杀出,打了众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然敌众我寡,陈戈等人渐渐落了下风。
一个官兵趁其不备,举刀往陈戈后心捅去。电光石火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嗖”地射穿了那人手腕,他惨叫倒地。
陈戈闻声回头,就见苏远澄立于远处,拉开猎弓,目光沉静,箭无虚发。
官兵中,一太监模样的人尖声大叫,勒令手下将他们全都杀光。
擒贼先擒王。
苏远澄挽弓,眸光一凛,一箭正中小太监肩头。
小太监哀嚎着倒在身旁人上,周遭官兵顿时阵脚大乱,纷纷向他靠拢。
藉此间隙,苏远澄也终于看清被围的一行人——吕俊身中数刀,仍在苦苦支撑,守着土屋的门,一步未退。
门内是桂英婶的哭嚎,一声声“我儿”摧人心肝。
太监很快发现了射箭之人,指挥人往苏远澄处扑杀而来。
陈戈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远澄陷入重围,心急如焚。
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黑马冲入人群,长枪夺命,倏忽已至苏远澄身前,勒马横枪,将她牢牢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