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陆泽渊竖起眉毛来还真是吓人，沈茵心道，梁辰都要被他瞪成小鹌鹑了。


    眼见可怜的研究员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沈茵拉拉陆泽渊的袖子，“那个……我们先去吃饭吧。他说不定有什么实验走不开，反正还要再在这里呆几天，等等也无妨。”


    陆泽渊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梁辰，沈茵说得也有道理，便不再逼问，三人一同来到餐厅。


    席间，陈院长热情地向他们介绍了研究院的历史沿革，科研领域，听得沈茵昏昏欲睡。她叉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悄悄观察坐在对面的梁辰。


    大多数时间他都在默默吃饭，低着头，微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但实际盘子里却没有多少东西。过分瘦削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有点怪异，沈茵甚至能透过薄薄的制服看到他凸起的骨头。


    他简直要和板凳融为一体了，沈茵一边咀嚼一边胡思乱想。


    突然，她感觉有人在桌子下面碰了碰自己的膝盖。


    是陆泽渊。


    “所以——您已经报告了丧尸的动向，但是并没有外勤队来救援？”显然，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要有幸存者，外勤队连平民的申报都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是避难所官方资助的研究院？如果这里许久无人往来，那实验用的的耗材，人员的日常所需，又如何维持？


    沈茵也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说不通。


    陈书礼则表现得有点无奈，他甚至拿出一叠纸，“陆长官，我们真的汇报了，还做了两版不同的撤退预案。至于为什么没人来，我也不清楚。我只能把大门锁上，幸好这里封闭性不错，没有丧尸攻进来。”


    陆泽渊并未细读那几张纸，只是接过来随手放到一边，这种材料要多少就能做多少。


    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沈茵，说道：“我们原本打算在二区多住几天，但刚刚突然收到通知，上面催得急，叫我们尽快带梁辰回去。”


    沈茵知道陆泽渊并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她也看出这间研究院，从院长到研究员都透着不对劲，保险起见，最好是尽早脱身。


    闻言，梁辰却仿佛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他突然抬头，先是盯着陆泽渊看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开口：“院长……那我是否先回去收拾东西？”


    陈书礼停顿片刻，喝了口咖啡，喉间的肌肉轻轻滑动，笑道：“不急，今天都这么晚了，开夜车不安全，多住一晚也好休息休息。况且，我还有事要和陆长官谈。”


    话已至此，陆泽渊也无法再坚持，这座研究院对总督来说似乎很重要，院长的面子多少得给一点。


    四个人用餐完毕后，陈院长拉着陆泽渊去了会客室，沈茵和梁辰则各自回房休息。


    沈茵躺在分配给她的房间里，这座研究院条件优渥，房间内部恒温恒湿，床垫也很柔软，不知道比帐篷舒适了多少，但她竟然有点睡不着。


    突然获得了独处的空间，并且不用担心随时有丧尸攻击，多日以来积累的情绪突然一起涌上来。


    她思绪混乱，虽然暂时阻止了陆泽渊回到主城，但那也只是她情急之下的决定。不管他对自己的感情如何，都没有理由影响或阻碍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建立的身份和事业。


    他终究还是要回到危险中去。


    而自己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沈茵躺在黑暗里，她伸出手，去触摸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对自己的贴心照料，危险时的奋不顾身，她全都看在眼里。


    若是说两人刚分手时，彼此心中都有气有恨，尤其是自己欺骗别人在先，她甚至不敢去想陆泽渊有多么伤心，还愿不愿意原谅她。


    但他的出现总是那么及时，看自己的眼神也和两人初遇时一样坦诚。


    他甚至不介意向沈茵展示自己的情绪，就像一只乖巧忠诚的大型犬，有一身威风凛凛的漂亮皮毛，但在家里依然会主动翻出肚皮，委屈时靠着主人的小腿呜呜叫。


    也许穿越后每日面对的生死绝境，让他们无暇顾及琐事带来的烦扰。


    沈茵闭上眼睛，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她甚至觉得丧尸都没有那么可怕了。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至少还能再和他做一日情侣。


    夜色渐深。


    可能因为下午在车上睡得久了，沈茵迷迷糊糊睁开眼，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夜里两点半。


    她感觉浑身乏力，喉咙干渴。起身去按房间内的饮水机，戳了几下竟没有反应。沈茵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她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脖子，拿着杯子准备出门找水喝。


    谁知一开门，竟碰上了陆泽渊。


    他静静靠在自己房门对面的窗户旁边，一身松散睡衣，略解开两三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胸膛。


    那块皮肤在深夜的月光下简直白得晃眼。沈茵觉得本就干到冒烟的喉咙更渴了。


    陆泽渊见她出来也很讶异，“怎么不睡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饮水机坏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回到陆泽渊的房间里。他扭开床头灯，怕晃到沈茵的眼睛，贴心地把光线调暗，暖黄的灯光顿时洒满室内。


    沈茵抱着杯子在一旁咕嘟嘟灌水。


    片刻，她抿了抿被清水润得柔嫩的嘴唇，说道：“谢谢，我回去了。”


    “等等。”陆泽渊坐在床头，他的脸有一半隐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我有几句话想说。”


    沈茵一愣，她无法控制地回想起睡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尴尬，陆泽渊却说起晚上和陈院长的谈话。


    “——他在故意拖时间。”


    陈书礼拉着陆泽渊在会客室谈了许久，茶都让助理换了三壶新的。可内容却是天南海北地扯，他不仅挨个问候了陆泽渊的上司同僚，还同他聊避难所的未来发展。陆泽渊几次试图关心梁辰的具体情况，反而被他一一挡了回来。


    陆泽渊道：“他太奇怪了。可能你刚来不久，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避难所总督的权力比肩总统，甚至掌握更多武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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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见的人，基本上没有拒绝的权利，但那个研究员不仅丝毫没有普通人被传召的光荣感，甚至畏畏缩缩不敢答应，这很反常。”


    “说到梁辰……”沈茵想起昨天在门口被他扶住，“他手腕上有好几个针孔，青青紫紫的。”


    陆泽渊思忖片刻，询问道：“以你的经验，那些针孔，再加上他反常的表现，可能会是什么情况？”


    沈茵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慢慢分析，“通常，联想到他消瘦的模样和神经兮兮的态度，我首先会怀疑成瘾性药物。不过还不清楚这里对化学药品的管控如何，只是提供一种猜测的方向。”


    “此外，还有可能是某种免疫针或阻断针剂。”沈茵补充道，“他也许有先天的疾病，或是感染了什么病毒。这个世界连丧尸病毒这么不讲理的物质都存在，还有其他怪病也说不定。”


    “嗯……再或者，他有可能抽自己的血当作实验样本。”她忍不住看了眼门口，似乎是想确认房间的门确实是关着的，“有一些偏激的研究者会以身入局，妄想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成果。况且，这里真的很奇怪，大门紧闭，没什么和外界的联系，院长还是个笑面虎。”


    沈茵两手一摊，“你那个总督也不正常，都给你安排些什么任务啊，说这研究院闹鬼我都信。”


    陆泽渊却没有心情开玩笑，现在他和沈茵都被拖在这里，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怕是呼叫救援都困难。


    “你也多少休息一下，累了几天了。”沈茵见他脸色不好，劝说道。


    “不能再跟他们耗时间了。明天，我会向陈书礼直接要人，如果他们不配合，那就强制执行。”陆泽渊干脆道。


    “好啊，接到人，我们再来想想去哪休假。”沈茵眨了眨眼睛。“你现在工作是好好睡一觉。”


    暖黄的灯光下，沈茵的笑容更显得温柔可爱，刚洗过的长发干净蓬松，柔顺地垂在肩上。陆泽渊胸口发烫，他仿佛回到二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沈茵的一颦一笑都让他不知所措。


    沈茵正要转身回房，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手腕，“留在这里，你一个人……很危险。”


    她缓缓转身，陆泽渊高大的身体几乎完全遮挡住室内唯一的光源，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由他制造阴影里。她略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这不合适吧。”


    眼见陆泽渊眼里的亮光逐渐黯淡，沈茵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是怕你休息不好。”


    男人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怎么会呢，你在隔壁，我还要分神担心你，更睡不好。”


    沈茵在心里翻白眼，臭男人又开始摇尾巴了。


    她伸手推了推陆泽渊硬实的胸口，“好了好了，快躺下吧。”


    他嘴角含着笑，倒退几步坐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弹了弾，伸手一带，沈茵便跌在他身上。她挣扎着要起来，陆泽渊却突然摁灭了床头灯。


    一片黑暗。


    “茵茵，让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