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徐中丞急信报危情 许翰林现文讽群臣
作品:《玄衣侯》 “立泽,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进宫吧。”杜瑞在旁提醒道。
林兴怀点点头,看了看那奏疏。
决断?他一个参知政事能给御史中丞下什么命令。这不明摆着是纪铭默许了他可以随意处置这份证据。
“来人!”林兴怀不禁笑了,“拿火盆来。”
林兴怀将那几页黄钟的供词,连同徐珩阑的奏疏一并放到烛火上,然后扔到了火盆中。那几页纸就这么烧成了灰烬。
杜瑞在一旁看着,也看出来林兴怀心情不错,问道:
“驳那些穷儒酸丁的奏疏,恐怕立泽兄也写好了?”
林兴怀点点头,笑道:“祥甫兄这不是明知故问?走吧?”
杜瑞也笑了笑,理了理朝服,便和林兴怀一道,准备入宫和保守派一决高下。
在奏疏送到宫中时,徐珩阑的另一封急信也追了上来,送到了纪重珝的案头。
纪重珝刚刚拆开,不过看了一阵,便叫夏烨。
“快让高詹事去叫韩师傅来。”
夏烨点头应下。
信上第一句首先写道:
“事急矣,臣无暇于开篇恭请圣安,皆因臣之前呈递御前的奏疏,现恐已落入林兴怀之手。”
纪重珝在夏烨走后,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臣此封急信写于上奏朝廷后的第二日,朝局混乱,臣也是在上奏后才从邸报得知。到了现在这个境地,皆因臣之失职。林党奸诈,此番起于借商济困的乱局,恐怕也是林乾钧在背后煽动,意在阻挠官家了解燕北的实情。可现今的局势,借商济困无论能不能实行,官家都离不开林参政,也不会轻易动林党。
“可燕北不只一个黄钟,恐怕还有更多人肆意加税,好维持表面上的太平。
“而现今的燕北,壮丁非死伤殆尽,即被强掳充军。田间劳作之人,竟多是年逾花甲的老迈之躯。又有贪官腐吏肆意加税,罔顾国法,让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地方官却在奢华府邸中品鉴江南珍馐,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如此惨绝人寰之状,臣实难坐视不理。必须彻查背后主谋,揪出元凶,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何居心,存何动机,救万民于倒悬。
“可现今朝廷奸臣当道,而臣又身在燕州,于漳京之情状了解未深,实无能力独与林党抗衡。
“因此,微臣斗胆恳请殿下助臣一臂之力,于漳京之地,断了林党的咽喉。如此,朝堂清明之景,则指日可待。
“臣徐行诚惶诚恐,昧死以闻。”
“殿下?”夏烨小心翼翼地打扰道,纪重珝闻声抬头,“韩枢相进宫了,恐怕来不了。”
“进宫?”纪重珝皱眉,“宫里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不过是商讨借商济困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应是很快就能出来了。”
夏烨这话明显有粉饰太平之嫌,而此刻的崇文殿,已经聚集了几十文官。
是许比玉的主意,让林兴怀等人当着江明恕等人的面,将保守派的奏疏一句句驳了。这样一来,便就此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可以说借商济困能实行与否,全部在于今日崇文殿上的一战。
此番纪铭并不直接参与,只是旁听,到时若林兴怀等人真能将保守派的奏疏批得一无是处,真能编出来个合理的理由,纪铭自然会即刻下旨推行借商济困。
见众人都来齐了,林兴怀看了看符月,符月示意,忙大声道:
“官家有旨意——”
殿内瞬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跪地听旨。
符月展开圣旨,念道:“朕以苍生社稷为念,今国家困厄,拟行借商济困之策。然朝议纷争,诸臣竞辩名实,致政务荒废,朕心深忧。夫百官之责,在安国解民。今本末倒置,非为臣之道……”
听到这,江明恕诧异地抬起头,不相信地看向符月。林兴怀看在眼里,不禁冷笑。
纪铭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今日哪怕是不讲理,也必要将借商济困实行下去。至于江明恕一众,则属于是重名实,轻家国。
符月无视他的目光,继续道:
“朕特命支持、反对此策者齐聚崇文殿,各陈己见、以理辩明,决方略存废——非为独断,实为天下谋。今日之辩,系国之兴衰、民之生死。望诸卿弃成见、秉公心,勿蔽于私、驱于意气。可行则共商良策,不可行则另献他法。朕将亲临听议,裁决方略去留。钦此。”
众人接旨,林兴怀站起身,笑道:
“诸公,开始吧。”
说着,林兴怀挑衅似的看向江明恕。
“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江明恕边起身边一字一顿地道,“尔等愚臣,唯君命是从,不分青红皂白,专擅权柄、壅蔽圣听,致朝纲紊乱——此非我朝之幸,实乃社稷之殇!今尔等弃道义如敝屣,误国害民,竟使天下读书人蒙羞,我朝百年清誉扫地!何其悲哉!何其耻哉!”
江明恕无畏地直视林兴怀的眼睛,怒道:“我告诉你们,我今日就算是顶着犯上的罪名,我也不会和你们这群无耻的卑鄙小人争辩。要争,就堂堂正正地争!早定下了输赢,还有什么可争的?你们竟还说动官家把我等也召入宫,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言罢,江明恕摘下官帽,一甩袖子,便跪地朝纪铭的方向道:
“政者,正也。今朝风颓靡,是非不分;君心失公,公理难彰。臣虽不才,亦知“从道不从君”之训,岂肯屈身事非、枉守乱朝?臣愿解冠绶,辞禄归田。非敢犯上,实乃守志。伏望陛下恩准,臣不胜感激,亦永不复仕!”
见为首的江明恕都如此坚决,余介林与其他保守派也很受触动,纷纷跪地请求辞官。
“你看看。”纪铭指了指江明恕,和一旁的许比玉道,“这就是大嵩的好官啊。文章一个比一个写得好,不用来干正事,全用来变着法地骂朕。”
“官家息怒。”许比玉淡然道,“只是官家也确实不公,伤了他们的脸面。”
纪铭看了看他——许比玉比纪铭还大九岁,古稀之年依然身形挺拔,从眼睛里依稀可见当年以一人之躯,冒死上谏的风采。那时的纪铭还只是藩王。
“你还真是直言不讳。”想起先帝称许比玉“有魏征之风”,纪铭虽有不满,但还是忍下来了,“但事已至此,有什么法子?”
许比玉一拱手,就当是意会了,绕出去,到了正殿。
见是许比玉,许多文官忙行礼道:“老师。”
许比玉走到江明恕身前,看着他的头顶,花白的老人的头,却让人感到有种难以撼动的坚决。许比玉叹了口气。
“行之,先起来再说话。”
江明恕一抬头——他其实也早知道是许比玉,一直不抬头,就是想听听自诩清流的许比玉此刻会用什么说服他。
“琢如,我心意已决。士可杀不可辱,被人如此羞辱,我这官做不下去,这朝廷,我不侍奉也罢。”
“我不是来劝你的。”许比玉冷声道,“我且问你几句,你可愿回答?”
江明恕一愣,目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在文章中说……”许比玉顿了一下,似乎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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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又似乎是在缓口气。
“天地生灵,皆恃劳作以谋生。水鸟啄鱼以饱腹,牛羊驰野而寻刍,此禽畜之劳也;士凭才报国以安身,农勤耕垄亩而得食,工砺技造物以谋生,此人伦之劳也。故曰:劳而后获,乃生灵共循之常道。独商者悖此常,弃劳作而逐利,凭机巧以欺人。不事耕耘,却夺农夫之粟;不习匠艺,反掠工匠之器。若寄生物者,徒榨他民之劳,坐享其成,是谓盗掠之徒也!古者士农工商,商居末位,非轻其业,盖因其财非由劳作,故不合天道。今朝廷困厄,竟欲假其污财以解倒悬——若此非耻,天下复有何耻可言?”
韩梓熙一直都是旁观此事,这次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明恕当时的原文,不得不感慨,江明恕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连一直支持此事的官员竟也隐隐觉得江明恕的主张合理。江明恕确实有才华,到底是两榜进士,文章上的功夫绝不会差。
但最让众人惊讶的还是,一向不参与朝廷纷争的许比玉竟然将此文烂熟于心,看来今日之事并非意外,而是许比玉早有准备。
“琢如兄竟早已将我的文章背了下来……”江明恕话里带着笑意,“你要问什么,现在总可以问了。若是你来驳我的话,那我还愿意辩上一辩。”
“君言恃劳而生,乃天地常道;然则万物相生相依,非亦天地常道乎?”
江明恕点头道:“‘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这自然是正确的。”
“商恃他民之劳而存,他民亦恃商而济:农有粟,需商运之,方得售于远乡;工有器,需商通之,方得达于需者;士有书,需商传之,方得播于四方。此非相生相依之理耶?商若流水:疏江河之滞,则舟楫可通;连沟渠之断,则稼穑得润。商疏货殖之滞,则粟不腐于仓、器不闲于肆、物不屈于用。民需粟,则商携之至;民需器,则商负之来——若无商这水,民之所需何以达?民之所产何以售?商如水利,通民生之脉,补万物相依之链,岂容妄斥为寄生哉?”
江明恕一时回答不上来。
许比玉继续驳斥道:“你说商人的钱脏,可士大夫的钱,又干净几分?商人虽逐利,好歹能给百姓运粮、送器,解日常之需;我们这些官员呢?只在朝堂上争名夺利、辩是论非,把民生疾苦抛在脑后。为了那点虚名,眼睁睁看着百姓陷在水火里不管不顾——这样不作为,却天天拿着从百姓身上收来的钱粮过活。到底是谁的财产更污浊?谁的行为更卑鄙?明眼人一看便知!”
话语一落,殿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许比玉微微的气喘声。
许比玉单薄的影子在金殿奢华的地面上晃动着——金殿里掉进来一缕干净的烟,鹤一样地从窗缝飞进来,又不作停留,洋洋洒洒地远走。既是从箪食瓢饮的生活里来,又隐隐地向那里去。
纪铭好像隐约有些明白先帝的心思了——许比玉这种人,就算受了什么磨难,都不会让他俯首。外刚内柔,难怪先帝贬过他几次后,又让他回京任职,原来是思索之后的用人之道。
许比玉看到众人说不出话,便冷笑道:
“不是要辞官吗?怎么不闹了?少了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才是朝廷之幸。”
许比玉这话,不光是说江明恕一众,连带着林兴怀等人也骂了进来。
纪铭在后面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禁失笑。怪不得许比玉几次冒犯先帝,先帝都没有罚过他什么。现今一看,这许比玉的确是有几分能臣之相。
待众人散后,许比玉回到纪铭跟前,只是行了礼,便告退了,过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