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袅袅之间，漆金牌位上一个个名字都像是有了脸，端坐于堂上。


    钟声贯耳，鞭炮炸响，就连风都带着香火味儿。


    今天天气很好，从日出开始，古朴威严的宗祠已经被镀上金光，随着日头向上，光芒愈盛。


    林黎站在宗祠外的边缘处，于夏瑜一起，他们都不在夏家的族谱上，只需要在宗祠外面等着就是。


    夏瑜是医生，是来保障今天参加祭祖所有人的身体健康的，还有其他人，各自有自己的职责。


    至于林黎，她好像就是来等大小姐的。


    林黎今天穿的衣服是大小姐安排的，月白色鱼尾旗袍外搭一件黑色大衣，顺直长发被盘起整齐盘起一个正式发髻，不留碎发，也不追求蓬松，给人一种利落知性的美感，耳朵上是水滴状的珍珠耳环，更显贵气。


    “林黎，你今天穿的这身，怎么跟少爷小姐他们的差不多？”


    夏瑜跟林黎算是熟悉，他们也是一起去解决过发情男的，加上夏瑜又是一个话多，便主动搭话。


    林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确实是跟夏氏族人的打扮都差不多，外套都是有质感庄严的黑色衣物，并且林黎这样的黑白搭配在夏氏女眷里头并不少见。


    女士的打扮几乎都是如此，更为精致些。


    夏灼禾也是同样的打扮，只不过她的头发没有盘起，依旧是漂亮蓬松的卷发。


    “大小姐让我穿的。”


    林黎想着，大概是大小姐担心自己多想吧。


    夏瑜闻言，长长的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即抿着嘴笑了，什么都没说。


    林黎本就是一个寡言的性子，若是身边的是大小姐她还会多说几句，但是其他人，她找不到话聊，便摩挲着手上的金镯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然而然，他们这里就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衣着庄严的夏氏族人一个一个的进去宗祠祭拜，无论男女，夏氏只按照老少辈分定义顺序。


    先是是族中长辈老者祭拜，随即坐观于两旁观礼。


    夏砚南作为夏氏现任家主，带着妻子率先祭拜，然后是同辈之人一个一个的进入，有的人是单独一人进去，有的人是带着妻子或者丈夫进去。


    林黎看了许久，大概摸出一个规律，每次祭拜只会有一个夏氏族人，都是按照夏氏人左，外姓丈夫或者妻子右的排位方式并排进入宗祠。


    夏大哥和夏二哥进去的时候都是空着右边的位置。


    而夏灼禾进去之前，过来拉上了林黎。


    “我也可以进去吗？”


    林黎不姓夏。


    夏灼禾紧紧牵着林黎的手，“可以，我带着你。”


    两人并排，穿过一层香火，林黎跟着夏灼禾跨过了宗祠门槛，宗祠里头的十位长辈突然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宗祠内顶上长明灯甚至连火光都未闪动，十人互相对了对眼神，便一句话没说。


    “取香。”庄严高昂的唱礼有着老者的沧桑崇敬，听着就让人脊背挺直，心思专注。


    夏灼禾带着林黎一步一步的做，从一旁侍香人手中取香。


    “跪。”


    夏灼禾和林黎一左一右，跪在了仅有的两个蒲团之上，手中香火慢燃，烟云在眼前飘扬，林黎看见了面前一层层的牌位，心中骤然紧张起来。


    “香燃三分，让祖宗认认人。”


    这是让子孙举着香燃三十秒，让祖宗顺着香火看看孩子，若是三十秒香未熄灭，就算是祖宗见了人了。


    不过，正常来说，点燃的香三十秒一般不会熄，若真是在这样的场合熄灭了，那人就会被赶出宗祠。


    不过，夏氏祭祖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儿。


    “夏氏第六十七代家主夏砚南幼女，庚寅虎年农历初五子正一刻生人，夏灼禾。”


    “拜。”


    夏灼禾举香拜见。


    唱礼人不知道林黎，便想着掠过，进行下一个步骤，但是夏灼禾却朗声道：“庚寅虎年农历十五寅正三刻生人，林黎，夏氏六十八代子孙夏灼禾此生挚友。”


    夏灼禾转头看向林黎，“拜。”


    林黎毫不犹豫举香拜见。


    夏氏长辈盯着林黎手上的香，只见香灰不落，微微弯曲，烟云直升，星星火点愈燃愈亮。


    宗祠中的长明灯不受风动。


    几人只能点头，唱礼人继续。


    “上香。”


    两人将香插在面前的香炉上。


    “叩首！”


    夏灼禾和林黎叩首，每一次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林黎都带着虔诚与安定，似乎有一个归处。


    最后，两人一起穿过宗祠，来到后院的墓地。


    在这里，夏氏族人要为长辈祭拜擦拭墓碑，陪伴长辈一个小时。


    夏灼禾和林黎要陪伴的是夏老爷子，夏烈延。


    夏灼禾带着林黎烧纸钱，说起了夏老爷子的故事，“我爷爷年轻的脾气很冲，那时候家里头的私生子很得宠，猖狂得很，就连太奶奶这个正头太太都没办法，我爷爷直接拿枪给人崩了，转头就去参加抗战，想要以杀人罪名抓他的人是国民军，那他就参加解放军，最后打了回来，将支离破碎的夏家又集合起来，那个私生子，上了族谱都被爷爷给撕了，墓地都给平了……”


    林黎认认真真的听着，看着墓碑上笑得和蔼的老头儿，倒是想不出是那样一个脾气。


    太阳渐渐烈了起来，墓园里头的墓碑这会儿都在阳光里头，有点儿像是老头老太太一起坐在花园里头聊天的意思，只不过里头也混着几个年轻人。


    夏舒荔就在林黎和夏灼禾守着的墓碑下头右边角落隔着三行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话，时不时还笑。


    林黎进来的时候就看过这个墓园的位置，那边葬的，是年轻人。


    “那是舒荔姑姑的爱人。”


    夏灼禾看林黎看向那边，说了一句。


    林黎眼皮一跳，没接着问，好歹是在夏老爷子墓前呢，可得跟老爷子好好说说话。


    时间到了，大家陆陆续续的往外走，夏灼禾带着林黎还跟夏老爷子鞠躬，说下次再来看他。


    走出墓园，有人拭泪，有人说笑，还有小孩儿在问刚刚跟奶奶/爷爷他们说的话能被他们听到吗？


    生与死，好像只隔着一道宗祠门。


    夏舒荔没有出来，大概是要多待一些时间。


    见林黎走的时候看了看夏舒荔的位置，夏灼禾边走边跟林黎说起了夏舒荔的事儿，“我那时候小，舒荔姑姑的事情是听妈妈说的，当时舒荔姑姑的爱人是一位女性，名叫姜知燕，大学时两人认识相爱，相约去国外结婚，可是舒荔姑姑的父母不同意，舒荔姑姑当时脾气很倔，认定了就不回头，跟家里人吵了很多次，甚至闹着要自杀也要跟姜姨走，她们约定好了在德国见面，但是表爷爷他们也死了心要让他们分开，夏家的专属医生24小时盯着舒荔姑姑，房间外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