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不知合欢宗的这位天才年纪轻轻便已金丹。


    传言她是合欢宗宗主在荒村捡的孤女，十年金丹，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灵遗道长今年五百岁，才勉强金丹巅峰。


    古籍中记载，金色无杂质为天品金丹，未来有可能成神。


    而大多数人的金丹都有杂质，杂质越多，雷劫越厉。


    雷劫就是为了断普通人飞升成仙的狂念。


    岁星手中的伞也不是什么仙家法宝，据说是一人类女子相赠，因跟着岁星久了，才有了灵力。


    灵遗道长可不愿跟此女打一场。


    赢了说他欺负晚辈，输了……输了他在一灵宗哪还有立足之地！


    “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孽畜，你躲在女人身后，你真是丢尽我一灵宗的脸！”


    语罢，灵遗道长抽出拂尘，念了几句什么。


    身后的裴郁蓦地膝盖一软，直愣愣跪了下去！


    ‘哗’一声软剑出鞘。


    院内水汽暴增，以极快的速度涌入她手中的银白剑身里。


    她挽了个剑花便直接朝灵遗道长刺去。


    守不如攻——灵遗道长连忙断了中断念诀，拂尘变幻招式，迎上她的软剑。


    半空中，一白一金两道影子时不时碰到一起，灵气波荡。


    引来其他人围观。


    “这位好像是合欢宗圣女啊？她咋又在跟人打架。”


    “……什么又啊，你别说得好像合欢宗跟万刀门似的。”


    万刀门都是刀修，脾气爆不好惹，动不动就跟人下战书。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他们会像鬼一样死死缠着你直到赢为止。


    “另一位好像是灵遗道长啊？这两人咋打上了。”


    “灵遗道长一把年纪了还要欺负小辈，啧。”跟一灵宗不对付的宗门落井下石道。


    “欺负？我怎么瞧着灵遗道长打不过这位圣女啊。”


    “你没瞧错，就是打不过哈哈哈哈……”


    话落，灵遗道长一个不察，直接被伞面从半空中抽了下去！


    全场静默。


    有的在忍笑，有的站在剑上飞得太高了，笑出来底下也听不见。


    掉在地上的灵遗道长灰头土脸，先前的长老架子荡然无存。


    他大声道：“……姓萧的！你就这么看着你的狂徒无法无天！”


    宗主吹吹指甲，翻了个白眼  ：“你都说是狂徒了，那不无法无天，对得上狂徒二字吗？”


    灵遗道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


    “省着点气吧，别没被我家乖乖徒刺死，反而自个儿气死了。”宗主笑说。


    宗主刚说完，忽而表情一凛。


    她看向半空中并不打算收手的人影。


    “星儿！”


    宗主袖中瞬间飞出去数道水袖，卷住半空中的人影就将她拖了回来。


    宗主一把抱住好大一个乖乖徒，似笑非笑：“星儿，你这么讨厌牛鼻子？我再不出声，你可要废了人家了。”


    “……”


    岁星眨了下眼，将伞剑收回去就低头认错：“请师尊责罚。”


    宗主看她片刻：“罚你做什么？我教你练武那日便说了你往后随心而动即可，闯出多大的祸都有我给你收拾。”


    宗主这话一开始的确是为了宽慰她，叫她好好修行，不要被灭村仇恨裹挟，变得没有人气。


    后来则是发自内心想护着岁星。


    一则是合欢宗难得出这么个宝贝天才，二则……她是她徒弟，护就护了，本就不需要理由。


    “谢师尊。”


    那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灵遗道长看着这边师徒情深：“……”


    他怒了：“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两个！”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姓岁的圣女根本不是要护着那贱种，纯纯是与他过不去，要他出丑！


    宗主说出了一句让岁星觉得耳熟的台词：“打你就打你了，还需要理由么。”


    灵遗道长那口卡在喉咙里的老血终于喷了出来。


    岁星看着他和地上的血，心中叹息。


    虽不忍，却没留手。


    她想断了灵遗道长跟裴郁的师徒情分。


    一道弱弱的、幽幽的声音响起：“仙子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岁星一回头就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他终于肯直视岁星，音量虽不大，但气势截然不同，有了昨晚那个魔修大能的残影。


    “这才哪到哪啊。”岁星笑，“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老道不是说了么？我是借机发作，纯看他不顺眼。”


    “……这样啊。”裴郁又重新低下头，看起来怯懦又无害。


    岁星还想跟裴郁说些什么，远处一灵宗的人来了不少。


    连一灵宗宗主都惊动了。


    一灵宗宗主修为与聂怀玉不相上下，却比她要大上一百多岁。


    合欢宗没有尊老爱幼的传统，聂怀玉见着这一圈比自己大的人也没行礼的意思。


    她不光自己不见礼，还拦着乖徒不让岁星拱手。


    一灵宗宗主灵寻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语气愈加真情实感：“萧宗主，你这是何意！”


    宗主向岁星投来一个安抚眼神，飞身上前与那群人理论了。


    岁星不担心自家师尊。


    师尊吵架从未输过，没理也能说得人无言以对。


    她对裴郁说：“你若想脱离一灵宗，今日便是很好的机会。”


    裴郁不言。


    “一灵宗是大宗门不错，但就是太大了，加上十几位长老良莠不齐，难免有伪善之人。”


    她道：“此为人之常情。”


    “我不喜欢这种人之常情，却也明白无法避免。我们能做的，便是选择自己喜欢的去做。”


    “就像我师尊说的随心而动。”


    她想了想，抬起手，五指张开。


    裴郁睫毛颤了颤，像是不能抗拒这人冷白的手指一般，目光痴痴追了过来。


    不一会，岁星手中便聚集了一团柔软的云朵。


    “我最先不是水灵根，是火灵根。”


    岁星一边用灵力将这团白云弄得五颜六色，一边说：“可我不喜欢火，便央求师尊，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变成跟她一样的水灵根。”


    “……”


    灵根是人生来就自带的天赋，若能说换就换，世间岂不遍地都是天才？


    裴郁的眼珠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上，身侧的双手猛地握成拳。


    ……换灵根九死一生，十分险恶，且必须在年少时更换。


    也就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差点就死了。


    他会像前世一样遇不到她。


    前世……她是不是换灵根失败了，所以合欢宗从未有过她的姓名？


    这一世却成功了。


    “灵根都能换，何况是宗门？”


    这人轻飘飘将年少时期险些身死的惨剧带过，语调昂扬轻快，仿佛世间对她而言再无难事。


    就像他第一眼见她那样，自信耀眼，璀璨夺目。


    金色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裴郁的眸光痴迷，贪婪——他想，没人会不被这样的她吸引。


    何况是在地狱里待久了的他呢？


    并不是他不愿重见天日，重新走进光明。而是世人眼中的光明对他而言皆是虚妄，皆是幻象。


    人人口中都会说几句大道理，可真正的大道理，谁又会信？


    天道之下本就分三六九等，万物如此，人亦如此。


    被人欺凌的人，总会想欺凌回去，而不是愿世间再无欺凌。


    正是曾被权力碾碎在尘泥之中，才有更多人想往上爬，生生不息。


    “……你说得对。”


    裴郁眼中的黑如同深渊阴邪之气一般，永无散去的时机。


    他喜欢听她说话。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用留音石存储下来。


    她是怎么能把每个平凡的字说得那样动听、说得那样不平凡呢？


    这四个字回答得很简单，但岁星一点也不觉得敷衍。


    她眼眸弯得更好看了，“对呀，本来就说得对~”


    …


    宗主不知跟一灵宗的这群人说了什么，他们居然还真愿意放裴郁下山。


    除了弟子服和一灵宗的传讯玉简以外，什么都不用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