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一时间竟无人出言反驳。


    就在这当口,一阵锁链拖地的哗啦声响,打破了这片沉凝。


    那声音,竟是从被缚于仙台中央铜柱上的陆凡身上发出的!


    他自镜光亮起,便一直垂着头,不言不动,众人几乎都要将他忘了。


    此刻,他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你说完了?”


    普光菩萨眉头一皱:“罪人陆凡,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话?”陆凡扯动嘴角,脸上竟现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的话多得很,只怕你这慈悲为怀的菩萨,不敢听。”


    他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方才说我第一罪,是大不孝。说我弃了父母,独自逃生。”


    他拖动着身上的锁链,向前挣了一步,那沉重的镣铐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且问你,若非你佛门那两个秃驴赶尽杀绝,将我重伤濒死,我又何至于此?”


    “我母亲以死相逼,求我留下一线香火,为陆家报此血海深仇。”


    “我听从母命,忍辱负重,以图将来,这在你口中,倒成了不孝的罪证?”


    “好一个孝道!”


    “敢情在你们佛门眼中,全家死得整整齐齐,连个报仇的人都不留下,才算是全了这孝道不成?”


    普光菩萨面色一滞:“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陆凡却不理他,接着说道:“你又说我第二罪,是不义。说你那两个前辈是为民除害,超度我父母,我有何面目在此饶舌?”


    “我父母是妖?不错,他们是妖!可他们自化形以来,与人为善,开仓放粮,救济乡邻,何曾害过一人?”


    “反倒是你们那两位高僧,见财起意,助纣为虐,与那张家恶贼沆瀣一气,谋夺我家产,害我父母,此等行径,算不算作恶?”


    “我杀了他们,是为父母报仇雪恨,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忘恩负义?”


    “我倒要问问你这尊菩萨,你这恩从何来?你这义又在何处?莫非你佛门的恩义,便是这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不成!”


    “你......!”普光菩萨被他这连番诘问,问得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开合数次,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陆凡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那冰冷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第三条罪状之上。


    “至于那第三罪,说我滥杀无辜。更是可笑!”


    “那张府上下,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主子作恶,仆役为伥,他们助纣为虐,欺压乡里之时,可曾想过自己是无辜的?”


    “我父母被囚于井下,日夜哀嚎,那些家丁护院听而不闻,可曾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我陆家遭难,满城官吏无一人出头,皆冷眼旁观。”


    “若非龟灵圣母出手,我这桩冤屈,只怕到死也无人问津!”


    “你们高坐云端,口含天宪,说谁有罪,谁便有罪。说谁无辜,谁便无辜。”


    “可你们何曾去看过,在那人间炼狱之中,一个凡人为了讨还一点最卑微的公道,要付出何等代价?”


    他每说一句,身上的锁链便震响一声。


    说到最后,他竟是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回荡在斩仙台上,叫一众仙家都听得心头发寒。


    “不孝,不义,不仁?”


    “我孝的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不是你们那虚伪的清规戒律!”


    “我义的是血债血偿的公道,不是你们那颠倒黑白的大意!”


    “我仁的是我陆家满门的冤魂,不是那些助纣为虐的帮凶!”


    “你说我有罪?”


    陆凡笑声一收,死死地盯着普光菩萨,眼中再无半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