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月明

作品:《一枝红杏入墙来

    月朗星稀的夜晚,星光不甘示弱地与月色争辉,月光以温柔的清辉驱散夜间黑暗,照亮前路。


    小月亮可谓是今天最欢快的人,除了家人精心准备的生辰礼,摇风院还有关系亲近的婢女们为她准备的小礼物。


    五岁大了的姑娘欢欢喜喜地进屋拆礼物,两个成年人在月下漫步。


    似有似无的花果香萦绕鼻间,许是哪处盛开的花朵,许是夜间小酌残余的酒香,隐隐约约漫在风中。


    与方才静棠居的热闹相比,摇风院显得清幽起来。


    不远处的屋内,小月亮惊喜连连,和紫苏半夏等人欢声笑语不断。院外,幽清静谧。


    湖面平静无波,映着明月,偶有风来,漾起阵阵涟漪。


    岑遥坐到湖边的秋千椅上,回望湖边的颀长身影,淡淡开口。


    “还有事?”


    摇风院就几步路,人也送到了,还待着不走。


    那人一步步走近,在她旁边坐下,似乎在迟疑什么。


    岑遥扭头看他,面带疑惑。


    “小月亮她……未期而生?”


    白露,七月十六,他们成婚之日,是在十一月初二。以寻常孕期计算,早了二十余日。


    “嗯。”


    虽早了半月,但母女都养得精细,没落下什么不足之症。


    “是……因为那封信吗?”


    信?哦,想起来了,现在想来有些尴尬,她怎么会反应那么大。


    “嗯。”


    “……抱歉。”


    “哦。”


    没什么可抱歉的,他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时间不凑巧罢了,恰巧她那时又分外敏感。


    岑遥的反应越平淡,他内心的涩然疚意便越厚重,如根根绣线包围下绞紧的绣布,被紧绷的竹框牢牢扯平固定,呼吸不得。


    写下那封信时,距离离家已经将近八个月,而他还在军营,刚刚抓到一点蛛丝马迹的线头,预备寻个时机离开。


    参战八月,他渐渐摸清了自己要搜查的是何等庞然大物,想要短期内查到关键证据完全是痴人说梦。


    归期之日遥遥无望,母亲会包容自己的孩子,他却没有理由要求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为他守节。犹豫再三,他还是写下了和离书,放在母亲的信中,交予母亲定夺。


    那封装着和离书的信封,阴差阳错,到了岑遥手里。


    那天吕清虹恰巧出门参加聚会,门房收到少爷的来信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她手里。


    母亲不在,她便先一步拆开了信封。


    为了运输方便,两封信分别折叠在外标注了收信人,放进了同一个大信封。


    她只是想先拿出自己的那份,却不曾想看见了一张外侧无标注的纸。


    吕清虹回家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岑遥抱着她不说话,她只当是孕妇的情绪不定,如往常那样给她讲自己在宴会上碰到了谁、看见了什么。


    直到岑遥说自己肚子疼,叫来了大夫,她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那个晚上是吕清虹最心揪的一个晚上。


    她还是看到了那封信,在产婆紧急处理床褥备产的时候,信封从床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看了信明白了原委,她简直又气又急,气这封信来得不是时候,却又看懂了信中未知的离别,替命途未卜的儿子揪心,更替产房里鬼门关前的儿媳揪心。


    房间里产婆焦躁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阿遥的声音却无声无息。


    不安之下,她换了干净里衣担忧地看望阿遥。


    岑遥那时候的状态,现在的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一度丧失了力气,丧失了欲望,只想就这么睡下去。反正她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忍受精神的挣扎和□□的痛苦。


    是母亲把她唤醒,骂易骧专断自大,骂易家的男人不负责任,骂皇家冷漠刻薄自私自利,骂得岑遥哭笑不得睁开了眼,舍不得抛下母亲孤零零一个人。


    见她恢复了神志,吕清虹才颤着声音给她解释,那封和离书不是抛弃,是他的放手,是给她的自由。


    “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拿了和离书离开;如果不想走,那就陪着我这个老妇人做个伴儿。”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吕清虹的亲闺女,娘护着你。”


    “好。”


    那晚的月亮如今日一般,圆润,明亮,照亮了草叶上晶莹的水露。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无论身处何时何处,月亮都是那个月亮,千古不变,万里不变。


    江月年年,岁岁婵娟。明月之下,莫非故土。


    “你用不着内疚,孕妇的情绪本就变化莫测,我那段时间的状态一直算不上好。”


    岑遥现在已经可以正常回望那段时光,孕期抑郁加上落水穿越后遗症,就算是她自己也觉得那时情绪过于夸张激动,也因此她格外感激耐心照料她的母亲。


    五年过去,那些过去的阴影也逐渐被新鲜的色彩覆盖,成了午夜梦回的淡然一笑。


    “所以我才更应该陪在你身边……”


    “打住——”


    易骧略显茫然地看向她,眉心还下意识地蹙着。


    “应该说幸好你不在,否则我可能会比那时候更难受。”岑遥拉起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缠绕,不与他对视,“我们那时候认识才不过几天吧?”


    正是因为易骧的缺席,她的潜意识里才只是自己有了个孩子,而不是怀了一个异世陌生男子的孩子。如果易骧还在,关系算不上亲厚的情况下,她还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秘密做出些什么。


    小月亮是她的血肉、她的孩子。


    正如她此前所说的一样,倘若和离,那她和易家没有一点关系。


    “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相敬如宾就好。”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我也不会为你迁就,如果有什么事我做了,那只会是我愿意。”


    她的表情洒脱张扬,自在明媚,句句发自真心。


    “我知道了。”


    他想,他知道为何再见他会认不出她了。


    浓妆素颜不过表象,更关键的不同之处在于——她焕新一新的气质。


    她完全摆脱了五年前的忧郁柔怯,摆脱了仿佛挥之不去的愁绪苦闷,像换了个人似的,展现出了全新的风貌。


    悠游自在,享受生活。


    看来她这几年过得很开心,那就好。


    “还有事吗?”


    “没了。”


    “那你自便,我回屋了。”


    “嗯。”


    秋千晃动了一下,遂又恢复平静,不久后轻轻摆动起来。


    虽然岑遥那么说了,他的失职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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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忽视,那就用往后的时间弥补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回想起她率真的语言,他的表情也不由舒展。


    虽然都是她,但他还是更喜欢她现在放松的模样。


    .


    翌日,易骧去了吏部报到,从林玉堂手里亲自接过了调令。


    林玉堂拍拍他的肩膀,约他一起用午饭,易骧欣然应邀。


    易府,随着易骧的正式回归,靖远伯的爵封也就此终结,礼部官员拜访了吕夫人,将“靖远伯府”的门匾摘了下来。


    至于易府宅院本身,会待易骧赴任青州离开后再行收回。


    靖远护国公,也就是易骧的曾祖父,在其要求下最初的易宅乃是侯府规格。待到易父继任靖远伯时,皇帝为显圣恩,只象征性地封上了一处逾制的花园。但易家人丁凋零,不好铺张,大多闲置的院子还是锁着,与伯府无异。


    既要搬家,府中便忙碌了起来。


    吕清虹把一应事务揽了来,操持着处理,把岑遥和小月亮打发去了栖云庄。


    时隔大半个月,母女俩又回了这座熟悉的庄园。


    王管事匆匆赶来,给夫人请安询问安排。他还以为夫人要小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却是最后的告别。


    “过段时间我们就会上青州去,栖云庄和京城的铺子可能会找人接手,还请王管事提前让庄子里的人做个准备。”


    “怎么突然要上青州?”


    王管事一脸震惊。


    老夫人是扬州人,少夫人是徐州人,怎么也到不了青州去啊。庄子也要转手,不回来了吗?


    “少爷回来了,马上要赴任青州,夫人小姐都要跟着去。”画眉解释道。


    易府都要被回收了,吕清虹自然也不再犹豫,一同上青州去。


    “少爷?!”


    王管事更懵了,耷拉着的眼皮都被惊得撑起来。


    “咳,之前在庄子里的项壹,就是易骧。”此事不算光彩,岑遥便不打算声张,“你知道便可,不要向外张扬。”


    王管事是易府的自己人,其它下人就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了。


    “老奴知晓了。”虽然还有疑惑,但他知道不能多问了。


    “告诉下人们主家要离开的消息,庄子有人接手后我会让人递消息,不想续约的趁这段时间多做打算。若是庄子不转手,也会递消息来,照常营业定期通信就是。”


    关于易家的产业,她特意问了母亲,母亲便是这么说的。能出手就出手,出不了的照常运转,每年派人来看看检查账册收支。相当于放权给铺子管事,天高路远,盈利如何皆看管事。


    “除了果农和招来的长工,庄内还有不少府中的人,身契都在府里,”包括王管事自己,“这些人是跟着去青州,还是……”放出?


    这个问题,倒是提醒她了,她还没想过。


    府中有身契的下人,除了府里和栖云庄,各处铺子里也或多或少都有,全部带走自然不可能,直接随着地契转手未免让人寒心。


    “我回去与母亲商议一下,你且等消息。”


    “是。”


    另一边的草药园,朱大夫听见岑遥一家人要走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


    “木桐啊,要不你和岑夫人走吧。”


    正在给小月亮展示生辰礼物的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