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杜旸这个人，徐影泽会十分少见地感到烦躁和头痛。


    难缠。


    争强好胜。


    阴魂不散。


    ****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成绩下来的时候，周陈拽着老大不乐意的徐影泽，去楼层里张贴的年级排行榜前看热闹。


    “学校也真是会折腾，本来一天天读书学习就累得跟什么似的，还要配合这群领导玩游戏搞比赛搞花样，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周陈又是垫脚张望又是弯腰的，“把人榨干得了。”


    “高考本来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分就能让你上不到自己想去的学校，”徐影泽两手插兜，看都没看榜单，“提前训练让学生适应压力，顺带拉一下教学任务呗。”


    高三之前各类考试只有班级排名。高三后，年级主任为了让学生提前感受高考的焦灼氛围，刺激鼓励学生竞争，开始统计大小考的年级分数排名。登顶的荣誉大过班级内部，自然也有很多人为了争夺而更加努力地学习。


    “别扯你那些不说人话的词，”周陈骂骂咧咧，“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们这些学霸一样脑子跟开了光似的，再怎么卷，该不会的照样不会。”他嘟囔着：“听说这次只放出来年级前一百名，我觉得我这次考得挺不错的，上榜应该没问题吧……”又在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了一圈，从后扫到前。徐影泽一眼在居中的位置找到他的名字，指着提醒：“在那呢。”


    就听旁边的周陈忽然爆出一声惊叫：“……我靠！徐影泽，你小子，你又年级第一啊！”


    这声惊呼引来周围其他查看成绩的学生侧目，认不认识徐影泽的都看了过来。


    “啊？这分数，物理和英语几乎满分了吧？”


    “语文分也好高啊！”


    “是一班画画很厉害的那个？”


    “不是吧，长那样又学艺术……不应该玩得很花？怎么学习成绩还这么好？还有没有天理……”


    “人比人气死人……”


    “杜旸，”有个女生当着一众人的面“咯咯”笑，“你们就差了五分啊！”


    “朵朵，别说了，”另个女生对她使眼色，“他心情正不好呢。”


    周陈这才注意到人群里还有邻班的杜旸在，徐影泽和他的成绩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差距不大，但是徐影泽名字旁大大的“第一名”仍能轻易刺痛下位者的眼睛。众所周知，校草杜旸家里经商，是A中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从小到大不论是教育培训还是衣食住行都是D市当时最好的，杜旸也争气，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路重点，从来都是班级榜首，谁能想，到了高三模拟考，输给了徐影泽呢？


    “那有什么，”四班班花田朵朵和杜旸自小青梅竹马，说话不怎么客气，“你看我从来都不在乎成绩排名，都是虚的。反正高中毕业后，我家里人会送我出国留学镀金。”


    “就你那成绩，不在意，也挺正常，”杜旸咬着后槽牙回怼，“在本班级都排不上号。如果不出国，国内大学也没得上。”


    “你可别把自己不如人的火气往我身上撒，”田朵朵一连串地“哎呦”，掏出口袋里的口红和粉饼照了照，补了个妆，“成绩这种东西，要做一堆题不说，还要天天练卷子练到半夜，多努力才能往爬到前排啊。”她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影泽和周陈，笑了笑：“至于这么拼么？”


    “确实，”杜旸也跟着把面向转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影泽，“除了努力，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周陈扯了扯徐影泽，在他耳边嘟囔：“我怎么感觉这话阴阳怪气的？是我理解错了？感觉像是在说你学习很刻苦？拿第一还是靠运气？”


    徐影泽充耳不闻，似乎没听见两人的话般，目不斜视地看着成绩榜，完全是懒得搭理对方的一唱一和。从小到大来自蠢猴子的嫉妒和阴阳他经历过得不要太多，各个都交手也未免太累，不值得废那个劲儿。


    可这时候，有个女声给他帮腔了。


    “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


    话音刚落，徐影泽感到自己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在自己极近的地方绽开。


    “哟！”


    少女身上清新的肥皂香气扑了满面，他的心跳跟着快了一拍，耳根瞬间有些发烫，有些慌乱地躲开视线，而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不太自然，又大胆直视回去，可对方已经看向人群里的男女，十分坚定地帮他回击。


    “哪有那么多理由，别人优秀，脑子好，考得就是比你高。分数和名次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找什么借口抹消别人的成果？”


    “以及——”


    “大量做题是为了巩固知识基础，做卷子也是为了学习不同题型的解题思维。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娇小姐家境夯实，有保障有退路，从小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不代表其他家庭的普通人跟你们一样可以投机。高高在上地否定在场这么多人的努力……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这女的谁啊？”田朵朵厌烦地瞪了苏郁一眼，“逼逼叨叨的，打辩论赛呢？”


    “还真别说，”她旁边的女生认出了苏郁，“前段时间学校办的辩论赛，她好像是高二组获奖那队的主辩，我弟也参加了那个比赛，我去现场看过，所以有点印象。”


    周陈在旁又拽了拽徐影泽，小声：“你家这位还是这样，嘴上功夫厉害得很，护你跟护什么一样。”


    徐影泽嘴上没说话，但心头已然漾起丝丝甜意。他盯着少女挡在自己面前的纤瘦的背影，表情都柔和了许多，靠近一步抬起手，借着身高差揉了揉她的头发。


    “徐影泽你干嘛？”苏郁正说到劲头上，被徐影泽这么一大段很不高兴，回头。就见徐影泽勾起嘴角，勾勾她的小拇指，柔声跟她说：“别说了，没必要。”


    “这怎么行！”苏郁不乐意，“由着他们说你的成绩是靠运气？拜托，谁还不是从小到大第一名过来的。一次模拟考怎么就成了运气了？”完全没注意到手已经被徐影泽牵在了手心里。


    徐影泽捏了捏她的手，笑完后只是轻声说：“保持下去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周陈疑惑。


    “高三全年，所有考试，”徐影泽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杜旸和田朵朵，“我都会是年级第一。”


    说完，轻飘飘地拉着不甘心的苏郁走远了，周陈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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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朵朵无语：“这小子，口气好狂啊！”


    杜旸臭着脸，在旁边看着几人背影，没说话。


    “那女孩儿是他女朋友？”旁边女伴回忆着徐影泽破冰般的表情，“这人出了名的高冷难接近的，之前有人为了追他堵画室堵了小半年都爱答不理的，第一次见他用那种眼神看女生。”


    “他很有名吗？”田朵朵有自己的人际交往圈，并不怎么和同学来往，自然也不怎么关注学校里的八卦。


    “那可是徐影泽！”女伴长大了嘴，“一班的第一名，跟杜旸一样的尖子生！听说初中的时候跆拳道可厉害了，去年还拿了市上的华彩美术奖铜奖，学什么都像模像样！要知道一个高中生和那么多专业人士竞争还能拿到奖是很难的！而且怎么说呢……”她偷偷瞄了一眼杜旸：“我感觉他和杜旸的外形，都很出挑，也很容易受到关注……”


    田朵朵看向杜旸，有些好奇他对这样的竞争对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却发现杜旸盯着徐影泽和苏郁几人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苏郁被徐影泽拉着转过转角，郁闷地甩开他的手：“徐影泽，你可真有意思，我帮你出头，你倒拉着我跑了！”


    徐影泽却留意到她鬓角落下的碎发，顺其自然地抬手帮她捋上去：“你们下节是什么课？我们是体育。”


    “语文……”苏郁顺口回，然后一把抓住他悬停在自己耳侧的手，拿开，“别转移话题，每次这种时候你就不接我话，你什么意思？”


    徐影泽把从她耳边的视线收回，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跟这些没事找事的人有什么好吵的？还有两分钟课间休息就结束了，吵大了一会儿老师过来又是一顿说。高三了，神经紧张的不止是学生，对谁都没好处。”


    苏郁这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和徐影泽不是同年级了，她目前还没感受到高三的焦灼，不由得低下头，有些抱歉：“……你说得对。”


    徐影泽看着她柔声说：“你为我出头，我很高兴。”


    苏郁仰起脸，一派认真：“但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记得找我帮忙！我看他们就是酸你比他们聪明！”


    徐影泽心头更暖，像被羽毛轻轻挠着似的，眼神更温柔了，忍不住重新抓过她的手晃了晃：“哪有女生保护男生的？”是了，被放在手心上保护的应该是她，她怎么这么傻？傻得让人心疼。


    “我……”苏郁刚想接话，上课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女孩儿只能无奈地嚷嚷，“唉，不说啦！这节课老师点了我领读，我得先回教室了。反正，以后这种事一定不可以忍气吞声，要反击！打回去！”叮嘱完同徐影泽道别，还不忘碎碎念：“今天周五，我记得你们没晚自习，所以放学记得等我，一起走。我本来要过来找你说这个的。”说完匆匆忙忙小跑着下了楼，马尾一跳一跳地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徐影泽兀自笑着摇了摇头——


    应承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送走苏郁，他转身，与一脸无语的“电灯泡”视线相撞，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周陈在。


    “我说，”周陈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你俩真没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