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验完伤，又用冰袋敷了半小时，程意脸上的红肿总算消褪了些许，但皮肤上还残留着隐约地痛意。


    再次坐进陆沉屿的车里，闻着陆沉屿身上的香水味，程意无端感到一阵不适，她默默按下了车窗，让微凉的秋风透进来，冲散这过于熟悉的香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陆沉屿不适合喷香水，尤其是喷跟周任尔同款香水，更何况陆沉屿以前从来不喷香水的。


    她也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只有跟周任尔在一起时会往自己身上喷一点，平常上班就不怎么喷。


    想到周任尔，她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曾调侃过他：“整天穿得人模人样，还把自己弄得这么香，不知道在勾引谁！”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研究表明，气味能建立牢固的情感联结，所以……我想让你以后闻到这个味道，就想起我。”


    真是造孽，她竟然真的会一闻到这个香气就想起周任尔。


    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是乔思雨。


    【我熬了大夜，刚到家准备睡觉，就听说你被人打了？脸都肿了！】


    【什么情况？】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回去陪你。】


    程意连忙打字回道：【哎呀！已经没事了，没她们说得那么严重，你好好休息吧。】


    陆沉屿突然开口问道：“送你回家还是回公司。”


    “回公司吧……”程意刚答完，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你今天不用上课吗？怎么会来我们公司？”


    陆沉屿打了转向灯，平稳地拐过路口，语气如常：“学校校庆，校史馆打算引进几只你们的机器犬做科普展品。我今天没课，正好过来谈采购的事，没想到刚停好车就看见有人在门口闹事。”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程意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


    如今有不少学校都青睐他们公司的科技产品，用于展览既能展现学校的前沿视野，也能激发学生对技术的兴趣。


    公司一楼的东南角就设有一个展示厅，陈列着各代机器人，不过需要提前预约，拒行政部的同事说……参观的名额都已经排到了明年，热度可见一斑。


    不过展览归展览，实际应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然……周任尔也不会带着团队远赴千里之外做技术攻坚。


    想起周任尔，程意又瞥了一眼和他的聊天对话框，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新消息。


    周任尔用力按熄手机屏幕，那死气沉沉地聊天界面刺得他眼疼，心疼，浑身都疼。


    他一把将手机砸进行李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西北的项目再成功有什么用？拍出再完美的宣传片又怎样？想出一个更好的idea又能如何？


    程意那个混账东西一跟他冷战就回去吃回头草了，真是个傻逼，什么样的烂人都能原谅，但凡她找的是丁一昂，他都不至于这么无语。


    他现在只想立刻飞回去，把程意按在办公桌上，看看她那张狗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


    拉链猛地合上，李明的电话不识相地钻了进来。


    “周总，您已经去机场了吗？”


    “说事。”周任尔单手扣着衬衫扣子，语气不善。


    “销售部那边刚接了个急活，西北能源集团想看看机器犬的实地演示。他们副总也是A大毕业的，点名希望您能亲自……”


    “不方便。”周任尔直接打断。


    电话那头明显噎住了，但李明还是在身旁同事的怂恿下硬着头皮往下说：“销售部说……对方很看重这次演示。毕竟是您校友，您去的话成交几率更大……”


    周任尔气笑了，扣扣子的手猛地用力，差点把扣子崩飞。


    “所以我现在是公司的吉祥物？专门负责靠脸刷单？”


    他声音冷得能结冰，“销售部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要是每个客户都要我出面，我开的是科技公司还是公关公司？”


    上个月也是，某个女投资人非要他亲自演示，结果全程盯着他的脸看，问的都是“周总这么帅怎么不考虑自己做代言”这种蠢问题。


    去他妈的业绩，他的公司是靠技术杀出来的，不是靠他的脸混出来的。


    “告诉他们，想靠校友情谊谈生意就直接辞职去搞同学会。我养销售部不是让他们当传话太监的，真有本事就让客户看上产品，而不是整天琢磨怎么把我卖出去。”


    电话被狠狠摁断，忙音都没来得及响全。


    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全程的两个销售部同事直接僵在原地，空气也瞬间凝固了。


    年轻的那个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周总今天……怎么这么炸？前阵子市场部那边方案做得像屎，他不也一句重话没说，还陪着熬了两夜改吗？”


    年长些的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是啊，上周我合同差点被撬，还是他亲自去镇场子。那会儿多好说话啊，冷是冷了点，可事儿是一件没少办。”


    “我还以为……周总终于被我们感化，愿意为公司的伟大事业鞠躬尽瘁、牺牲色相了。”


    “感化个屁……”李明嗤笑一声，“周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读博那会儿隔着电话都把谢总骂哭。前阵子好说话，那是因……”


    两个销售好奇地追问道：“因为什么？”


    李明只回了句“自己猜去吧。”便转身走了，他也得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再不回家，老婆孩子也要跟人跑了。


    到公司后，程意先带陆沉屿去销售部接洽，随后才回到自己的工位。


    那对母女的事，则由小迟负责配合警方进一步调查。


    从小迟陆陆续续发来的消息中，程意逐渐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女孩名叫苟思思，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待业。文科背景更限制了她的选择。之前她投过公司行政岗，却迟迟没有回音。后来她突然收到一封邮件，通知她来公司面试。


    小迟也查看了那封邮件，无论里面的内容还是格式都与公司发出的正式面试通知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邮件中多了一个链接，并附有一行文字，要求她点击链接填写信息并签名确认接受面试邀约。


    女孩刚走出学校的象牙塔社会经验不足，没多想就照做了。


    没过多久，贷款信息发到她的手机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她不敢告诉母亲，自己曾悄悄去公安局报过一次案。


    当时的值班民警听了她的陈述，只告诉她这笔钱基本追不回来了，已经转至境外账户。


    女孩本就性格老实，一听这话彻底慌了神，只好先去工厂打工还债。


    女孩母亲就纳闷了，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去什么厂子上班啊！又累又没自由的，而且厂子里全是没什么钱的黄毛。


    到时候再找个黄毛当对象，那她这辈子就毁了，别说帮衬弟弟了，恐怕还得自己老两口帮衬她。


    在母亲的反复追问下，女儿终于说出被骗的实情。


    第二天，母亲便拉着她来公司讨要说法，她坚信是这家公司涉嫌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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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则怎么会知道她女儿的邮箱并发出那封邮件。


    公关部的同事这段时间本就忙得不可开交。


    此前公司刚丢了一个大项目，业界对启元智能的技术能力产生诸多质疑，甚至有声音认为，竞品公司仅研发两年的机器犬，在性能上就已经超越了启元智能四年迭代的成果。


    还有人说启元智能就是个花架子，靠着创始人的名校背景和寒门身份营销的风生水起。


    如今又突然冒出这起招聘诈骗事件。


    公关同事上网一搜，发现连#启元智能招聘诈骗#的词条都有了！


    干！


    这说明有人借他们公司的名头搞诈骗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又翻了几条帖子，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


    【收过+1，还好我穷，骗不到我。】


    【他们家机器人是不是卖不动了，开始搞副业了？】


    【最新款机器狗被超越，现在搞这出，药丸！】


    形势所迫，必须发布一份正式声明。在向程意了解情况后，公关部迅速起草公告，明确指出：该诈骗邮件非本公司发出，系不法分子冒用本公司名义进行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司官方招聘渠道（包括官网及认证的招聘平台账号）是唯一可信的信息来源；公司绝不会在面试前以任何理由要求求职者点击链接、转账或办理贷款；公司对此事件高度关注并深感愤慨，已主动报警，并将全力配合公安机关调查。


    然而底下的网友似乎并不怎么买账，更有一个恶评挂着在评论区的最上方。


    【帮各位总结一下，这其实是再说“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也是受害者！”。】


    热评的后面还跟着不少冷嘲热讽的附和。


    【说得轻巧，信息怎么泄露的？】


    【谁知道是不是内外勾结？】


    当然也有许多人在反驳，【不要在这搞网络暴力啊！这家公司一直走的是技术路线，产品说话！】


    立刻有人回怼：【得了吧，技术公司却天天大谈创始人情怀，这营销路线还不明显？】


    特别是那个id名为吃瓜不吐籽的账号，他的评论更是戾气十足。


    【呵呵，看他那套“寒门贵子”的出道史就烦！吃助学金读完的博，一边读博一边开公司？读过博的都知道，光导师的牛马活都干不完，他倒好，论文公司两不误，真当自己是圣人了？骗鬼呢！】


    程意刷着评论区，越刷越生气。她能理解公众的疑虑，但这种对周任尔个人无端的揣测和攻击，实在令人愤怒。


    她直接回复那个评论【造谣一张嘴，别人辟谣跑断腿，如果你真的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请拿出证据来。】


    吃瓜不吐籽：【证据就是他在上学时就已经傍上富家女了，靠着富家女的钱才开了公司。】


    程意：【这不叫证据，这是你的主观判断。】


    接着那人直接甩上来一张图，照片上的人的确实是周任尔，女生被打码了，看不出来是谁，但看穿衣打扮，非富即贵。


    【这个证据够了吗？不然他一个被一个残疾人收养的孤儿，哪来的那么多钱开公司？】


    程意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你连别人的家庭都要造谣？是不是太过分了！】


    对方却直接甩过来一张长屏截图。


    那是周任尔高考结束后的采访，看着图片上的那一行行字，程意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有点疼。


    她赶紧去找了完整版采访视频，看完才明白……乔思雨说的“特别感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