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打来了电话。


    “好，我明白了。是我太心急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有时候，尤其是在这种离你很远的地方，会特别想把你牢牢绑在身边。吓到你了吗？”


    听着他真诚地解释，程意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她立刻也回道：“没有吓到……只是觉得，我们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可以慢慢走，好好享受恋爱的过程。结婚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不是一个需要立刻完成的任务，对不对？”


    “嗯，你说得对……是我冲动了。那就按你的节奏来，我等你。”


    “等我什么呀？好像我欠你一个答案似的。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但挺好和确定是两回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程意，我可以尊重你的节奏，但你也得明白，我不是永远都会等在原地的。”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程意再傻也听明白了，他是在说关于结婚这件事，他还有别的选项，又不是非她不可。


    片刻的静默后，她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周任尔，你当然不用等在原地。同样的……我也不会。”


    电话两端陷入更深的沉寂。


    那通电话，最终在无声的僵持中挂断。之后几天，他们谁也没有先联系谁，完全陷入了冷战的状态。


    程意将全副精力都投注到工作和备考中，试图用忙碌淹没私人情感上的波澜。


    这天，她刚到公司，就看到门口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堆人，嘈杂的争执声打破了办公楼的宁静。


    人群中央，一位五十岁左右、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情绪激动，她紧紧攥着一个二十出头、眼眶通红的女孩的手，把她的手都给攥红了，红得像一块被捏坏的樱桃果肉，仿佛再用力一丝就要破裂。


    那女孩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惶恐与无助。


    “你们这么大个公司，怎么能干这种骗人的勾当！我女儿就是收了你们的邮件才被骗的！你们必须负责！”


    中年妇女试图冲破保安的阻拦，被但被毫不留情的弹了回来。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


    “十万块钱的贷款啊，我女儿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你让她怎么还，杀千刀的骗子，骗子公司，你们非要逼死我女儿吗？”


    小迟站在保安后面跟那大妈讲道理，“阿姨，咱们不能瞎子算命，张口就来啊！你说我们公司骗你女儿钱了，证据呢？再说了您被骗了应该去报警啊？找我们公司干嘛？”


    “就是你们公司骗的，不找你们找谁？”


    小姑娘在一旁使劲拉她妈妈，她妈妈硬是不起，甚至还被她妈妈一把拽倒在地，“来，就坐这儿哭，我还不信他们公司领导能一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围观的男男女女中，有公司的员工，也有园区其它公司的员工，程意觉得让他们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因为她看到有许多人，拿着手机在录视频，这要传到网上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她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进去，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劝说那大妈：“您好，我是这家公司的人事，请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进去慢慢说吗？”


    程意的话音未落，坐在地上的中年妇女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找到目标一样死死钉在她脸上。


    “人事？”这两个字瞬间点燃了她的愤怒，“就是你！就是你们这些发邮件的人骗了我女儿！”


    话音刚落，女人以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敏捷猛地从地上弹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手臂带着风声狠狠抡起——“


    啪！”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了程意的脸上。


    这一下力道极重，程意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半边脸颊瞬间麻木，随即是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眼前发黑，踉跄着向后退去，下意识捂住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脑子里一片空白。


    “打死你个骗子！黑心肝的！”大妈状若疯癫，一击得手还不够，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来撕扯程意的头发。


    程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打懵了，只能狼狈地向后退避，脚跟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就在这混乱之际，她的后背猛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带着温热体温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隐隐飘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仿佛在孤立无援的暴风雨中终于看到了依靠。


    她猛地回过头……以为是周任尔突然出现。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是陆沉屿的脸。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毛呢大衣，身姿挺拔，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眼神锐利如鹰隼，先快速扫过程意红肿的脸颊，随即冰冷地锁定在那个还要冲上来的中年妇女身上。


    那一瞬间，程意眼中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惊喜光芒，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陆沉屿手臂坚定而有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拽，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她。


    他先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面前气势汹汹的大妈，示意她不要在轻举妄动，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喂！是110吗？启元智能公司门口有人闹事打人。”


    “被打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


    报完警他才对大妈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地扫过面前的两人，“如果你女儿确实是被这家公司诈骗，法律会给你一个公道，该赔偿的，一分不会少。但是……你刚才无故殴打他人，众目睽睽，证据确凿。她现在就可以去验伤，然后报警。故意伤害，足够你进去拘留几天。你是想在这里解决问题，还是想立刻去派出所体验生活？”


    妇女被他这番话镇住了，僵在原地，脸上愤怒的潮红褪去，开始泛白。


    周围举着手机拍摄的人群也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这谁啊？长得好帅啊！也是咱们公司的员工吗？”


    “咱们公司还有这款帅哥？”


    “应该不是吧，咱们公司的帅哥我可都是如数家珍，真没见过长得这么干净的帅哥。”


    就连小迟也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这谁啊？男朋友？”


    程意捂着脸，没好气地回：“我说小迟美女，你八卦能不能也挑个时候？我脸还疼着呢！”


    小迟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道：“对对对！”她赶忙扶住程意，“走走走，我陪你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下，肿得好厉害！那大妈下手也太狠了，简直莫名其妙上来就打人。”


    程意正要跟着小迟离开，另一只胳膊却被人轻轻拉住。


    陆沉屿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你最好去医院验个伤，做个伤情鉴定，保留证据。”


    程意下意识想拒绝：“算了，没必要！我冰敷一下就好。”


    她觉得对方还挺可怜的，一个刚出校园的姑娘，被骗贷了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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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块钱。


    陆沉屿看着她，认真问道：“程意，我问你。如果我的学生在学校被欺负了，我是该教他……算了，对方可能也有苦衷，还是该教他……用正确的方式保护自己？”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今天因为同情放弃取证，万一明天她们为了脱责，反咬是你先动的手，到时候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一点，程意确实没想到。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并尝试处理这类纠纷，以往她都是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陆沉屿见她没回应，以为她仍坚持己见，不由轻笑道：“你之前还劝我把那件事说出来，可你自己遇到委屈，第一反应不也只是忍受、算了？”


    程意顿时觉得陆沉屿这话说得特别对。


    此刻的她不仅是程意，更代表着公司对员工的态度。不验伤，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公司对暴力行为的默许。


    以后谁还敢来上班？谁都可能觉得被闹事，被打了只能默默忍受。


    如果换成公司其他员工被打，她作为人事一定会为她追责到底。怎么轮到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退让？


    更何况，作为朋友，她也该为陆沉屿做个榜样。


    “好，我去医院验伤！”她抬起头，“如果你心里一直过不去，你也一定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陆沉屿微微一笑：“好。”


    那大妈一听程意要去验伤，猛地冲过来拦住去路，脸色发白，声音发颤：“你、你们不能走！事情还没说清楚……”


    陆沉屿脚步一停，冷冷扫她一眼：“警察十几分钟就到。你想说清楚，就在这儿等警察来。”


    他视线掠过妇女惨白的脸，“或者，你现在可以选择道歉。”


    妇女嘴唇哆嗦，看着程意脸上清晰的指痕，又望望周围举着的手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猛地抓住程意的手，带着哭腔道：“姑娘，对、对不起……我刚才是急昏头了……我女儿她……”


    程意被她冰凉的双手攥得一颤。


    看着这个方才还歇斯底里的母亲，此刻满脸惶恐，她心里五味杂陈。


    “阿姨，等警察来了，我们会尽力配合调查。如果真是有人冒充我们公司行骗，我们一定会协助警方追究到底。”


    她没有说原谅，但也不再纠缠这一巴掌。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到底谁在冒充公司诈骗。


    妇女怔怔地望着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陆沉屿垂眸看了程意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护着她穿过人群。


    谢知宴和郑淮与刚到公司门口，就看到陆沉屿和程意一起坐进车里。


    周围的员工还在议论刚才的事。两人听罢，各自给周任尔发了条消息。


    远在西北山区进行最后的技术攻坚的周任尔，直到户外测试的间隙，才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他掏出来，屏幕上接连弹出的两条消息，像两记闷锤砸在胸口：


    【老周！你女朋友被人打了！】


    【老周！你老婆被别的男人带走了！】


    附带的照片里，是同事随手拍下的混乱现场：程意捂着脸，眼眶泛红，而她身边，一个穿卡其色大衣的高大男人正护着她，姿态亲密，保护欲十足。


    周任尔呼吸一滞，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好！很好！怪不得她不想跟她结婚……怪不得她能忍住好几天都不联系他……


    原来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回头找那个烂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