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姑娘们堆里便起了些细碎的动静。


    原本或坐或立的小姐们都动了起来，有的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指尖捻着流苏轻轻拨弄，要让那碎珠晃得更灵动些；有的低头抚平裙摆上的褶皱，连裙摆扫过石凳的弧度都要仔细调整；还有的凑到相熟的姐妹身边，借着对方的袖口照镜子，悄悄抿了抿唇，让唇色瞧着更鲜亮几分。


    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雀跃的香风，人人都想着要以最妥帖的模样去花园里。


    毕竟这游园不比茶歇时拘谨，男女宾能在一处走动，谁不想让心上人多瞧自己两眼呢？


    苏木好奇地跟在人群后面，小脑袋东张西望，眼神里满是惊叹。


    不愧是王府的赏花宴，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园子里的花也实在亮眼。


    牡丹开得雍容，芍药摆得热闹，连墙角都爬着几株稀罕的蓝茉莉，姹紫嫣红堆得满眼都是，看得她眼睛都直了。


    园子太大，她走着走着就落了后，慢悠悠晃到片僻静处。这里有座假山挡着，风一吹只有树叶沙沙响，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正想找块石头坐下歇脚，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道怯生生的女声，带着点抖：“……沈公子，我、我心悦你许久了。”


    是有人在表白？


    苏木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往后退，可转头一看，这地方就一条窄路通向外面，她要是走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想了想，苏木只好往假山后缩了缩，蹲在石缝里，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打算等人家走了再出来。


    不知道蹲了多久，先是听见一阵沉默，接着是姑娘带着哭腔的“对不起”，随后是匆匆的脚步声，大概是表白失败，跑远了。


    苏木松了口气，刚要撑着石头站起来，头顶忽然一暗，一道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原来是偷听的小老鼠？”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尾音微微上扬，听着竟有几分愉悦。


    苏木身子猛地一僵，像被钉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


    刚转过来，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就凑在眼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苏木“呀”地惊呼一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背眼看就要撞到假山石上。


    沈如璋眉心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挡在假山前，骨节分明的手撞在山石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像是要把人瞧透。


    苏木被他看得大气都不敢喘，睫毛簌簌地眨着，听见他方才那句“偷听的小老鼠”，赶紧摆着手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声音又急又软，带着点慌，“我是不小心走到这儿的，刚才听见声音想走，可没路了呀，就只能躲着……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仰着脸，脸颊因为紧张泛着粉，眼睛湿漉漉的。


    沈如璋怔怔的看着苏木，方才被人表白的那点不耐，还有撞破人偷听的那点戏谑，瞬间都烟消云散。


    他已经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温水泡着，软得一塌糊涂。


    苏木瞧着眼前的人半天没动静，就直勾勾盯着自己，奇怪地皱了皱鼻子，仰着脸问：“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的手没事吧？”


    沈如璋这才像是刚回过神，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


    刚刚怕小姑娘撞到假山，他的指尖在石棱上蹭了下，压根没破，连红都没红。


    可男人哪会放着这机会溜走，当即冷吸一口气，眉峰蹙起，指尖微微蜷着，摆出副强忍疼痛的模样。


    果不其然，苏木一下就被骗住了。


    她睁圆了杏眼，小手攥着裙摆，紧张地往前凑了凑：“是不是很疼呀？对不起，不过我也不想撞到你的。”


    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小姑娘有点委屈。


    沈如璋故作大方，声音放得低柔：“没事的，姑娘别放在心上，只有一点点痛，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要是怪苏木，苏木可能还觉得冤，可他这么说，苏木一下就愧疚起来了。


    本来就是自己在这偷听，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人家毕竟是替自己挡了一下。


    她急急忙忙直起身：“不行不行，还是得看看！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用。”沈如璋伸手一捞，正好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软乎乎的皮肤，心头颤了颤，声音放得更软，“我怀里揣着膏药呢，姑娘帮我拿出来，顺便……顺便帮我涂一涂就好，我这手使不上力。”


    苏木一愣，刚想说“你的另一只手不是好好的吗”，就见沈如璋眉尖蹙得更紧，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痛苦呻吟，瞧着可怜兮兮的。


    这下小姑娘哪还顾得上质疑，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帮你拿！”


    她乖乖凑近，小手试探着往沈如璋胸口摸去。


    少女发间的甜香扑面而来，柔软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蹭过他的胸膛。


    要命！


    沈如璋下意识闷哼一声，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苏木却全然不觉，指尖在他衣襟里轻轻摸索着，嘴里还小声问：“在哪儿呀？没摸到呢。”


    她的小手在胸口摸来摸去，软乎乎的触感像羽毛似的撩着，沈如璋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往上涌，又痒又烫，既痛苦又甜蜜。


    “在……在左边衣襟袋里。”他哑着嗓子提醒。


    终于，苏木指尖碰到个小小的瓷罐，连忙拿了出来：“是这个吗？”


    沈如璋看着她仰脸递来罐子的模样，眼尾泛红，鼻尖也透着点粉，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不舍。


    他点点头，可怜兮兮地卖惨：“就是这个，这药得用力揉进去才管用，我自己涂总是涂不好……”


    苏木被他哄得团团转，当即打开罐子，用指尖蘸了点冰凉的药膏，抓过他的大手，细细地帮他涂了起来，嘴里还念叨：“那我帮你揉匀些……”


    沈如璋垂眸瞧着她认真的侧脸，指尖被她软乎乎的小手握着，呼吸不自觉乱了。


    系统把沈如璋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你……叫什么名字？”


    “苏木。”


    药膏正涂到一半，指尖的暖意混着少女发间的香，沈如璋喉间刚漾开点笑意，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们在做什么？”


    苏木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药膏罐掉地上，慌忙抬头。


    是谢临渊。


    他怎么来了？


    他站在几步外，长长的衣袍下摆扫过草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沉沉的，瞧着竟像是在生气。


    苏木眨了眨眼，有点懵：谢临渊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凶？


    她这边还糊涂着，谢临渊的目光已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苏木的小手正握着沈如璋的手腕，指尖沾着药膏，低头时鬓边的碎发蹭着沈如璋的手背，那模样亲昵得刺眼。


    少女仰着脸，眼神是干干净净的茫然，显然没察觉自己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有多暧昧。


    谢临渊喉间发紧，握着折扇的手不自觉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