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上午的课，苏木有点饿了，收拾好书包急匆匆往食堂飞奔而去。


    她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走廊里还挤满慢吞吞收拾东西的人，她动作灵活，左躲右闪地往前冲，马尾辫在身后甩得欢快。


    教室里瞬间静了半秒，几十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轻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有人悄悄收回视线。


    “去食堂？”一道略显生硬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班里的少爷宋时归皱着眉，手指在最新款的手机屏幕上划过，语气听着带点漫不经心的挑剔，“食堂那地方，油乎乎的，能有什么好吃的？”


    “就是就是。”这是少爷的狗腿子。


    宋时归瞪了眼附和自己的狗腿子，话头一转，虽然依旧维持着那副桀骜的样子，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不过，去食堂试试也不是不行，就当体验一下贫困生的生活了。”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心里都“哦”了一声。


    谁不知道宋时归嫌弃食堂烟火气重，每天中午不是家里送饭就是去校外米其林，这话明摆着是说给刚跑出去的人听的。


    林周用胳膊肘撞了撞江译的胳膊，下巴往斜前方点了点：“喂，你觉不觉得……”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江译没回头，指尖转着的笔却顿了半秒。


    其实不用林周说，他也感觉到了。


    以前的苏木就像教室窗台上那盆多肉，安安静静待在角落，谁都不会特意多看一眼。


    她的课本永远平平整整，字迹小而工整，连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声音都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有束光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课间有人打闹，跑过她座位时会下意识放慢脚步；老师抽查背诵点到她名字，班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甚至连江译自己，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黏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点薄红，睫毛长而密，像停着只浅色的蝶。


    与其说宋时归对苏木有意思，不如说他们班这群人，最近都有点不对劲。


    另一边，宋时归已经起身去了食堂。


    江译转着的笔停了，他没接话，只是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蹭出轻微的声响，他随即径直走出了门。


    和宋时归的方向一样。


    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原本还在假装的几个男生，突然都松了劲，接二连三地起身跟了出去。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响亮起来，空气里浮动着夏末特有的燥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的心思。


    而话题的主角苏木，此刻正捧着碗地站在食堂窗口前。


    “阿姨，今天有番茄炒蛋吗？”她仰着小脸笑，眼睛弯成月牙。


    苏木是很讨长辈喜欢的一款孩子，打菜阿姨见了她就眉开眼笑，多给她舀了一大勺鸡蛋：“今天的蛋炒得嫩，知道你爱吃。”


    这几天苏木天天来食堂吃饭，阿姨都认得这个她了。


    苏木捧着饭盒找座位时，正好撞见几个同班的男生。他们成群结队，你推我我推你，挤到苏木面前，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苏木看到时都愣了一下，正要走开，就听见面前的男生摸着后脑勺结结巴巴的和自己打招呼：“中、中午好啊，苏木同学，你也来食堂吃饭啊。”


    苏木不解的看着面前耳根通红的男生。


    他们好像不太熟。


    不过既然人家主动打招呼，苏木也不会不理人，不太熟练的寒暄：“是的，体育委员你也是吗？”


    林周愣愣的盯着少女白皙的脸庞，他的视力很好，甚至都能看清少女脸颊上的绒毛。


    脸蛋也是粉粉的。


    见林周一直不说话，苏木抿抿嘴，已经习惯了冷遇，打算绕开男生离开。


    林周突然挡在苏木面前，他声音有点发飘，舌头像是打了结：


    “你、你要坐哪？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难道是又想欺负自己吗？


    想起剧情里原主一直被班上的同学无视孤立，苏木鼓了鼓脸颊，没有回答他，捧着碗走开。


    她虽然脾气好，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现在还没到曝光暗恋事件的时候，她才不会给他们机会欺负自己。


    “等等……”


    林周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校服袖子，指尖刚要碰到布料，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秦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比林周高出小半个头，肩膀宽而直，校服外套松垮地挂在腰间。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点眼神，可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带着股没什么温度的冷意，像淬了冰的刀。


    林周的手僵在半空中，后颈倏地窜起一阵麻意。


    以前有人在篮球扬上故意撞了秦放一下，秦放就是这么盯着对方，直到那人脸色发白地道歉。


    “让开。”秦放的声音很低，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周下意识地缩回手，脚步也往后退了半步。


    秦放没再看他，只是侧过身，轻轻碰了下苏木的胳膊，示意她先走。苏木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秦放紧绷的下颌线，又飞快地瞥了眼林周，低着头，跟着秦放往楼梯口走。


    两人的背影很快融进熙攘的人流里，秦放始终微微侧着身，像道无形的屏障，把苏木护在里面。


    林周还站在原地，刚才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舌尖有点发苦。


    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少，风从窗户钻进来，掀起他校服的衣角，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食堂飘来的香味，都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食堂里人不多，毕竟是贵族学校，来食堂的人不多，大部分人午饭都去了高级餐厅。


    苏木端着餐盘，和秦放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发梢，泛着柔软的浅金色。


    她用筷子轻轻拨了拨碗里的米饭，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眼神里带着点天然的好奇：“你平时不都不在食堂吃饭的吗？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秦放刚坐下时还下意识挺直着背，像根绷紧的弦，听见苏木的声音，那点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耳尖悄悄泛起红。


    “以前没来过，”他声音有点闷，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有点好奇，就来看看。”


    其实哪是什么好奇。


    他上午被老爷子扣在老宅，听着那些车轱辘话，满脑子都是她。


    好不容易脱身往学校冲，刚到走廊就听见有人说苏木去食堂了，脚步几乎是凭着本能转了方向。


    苏木没多想，只当他是真的好奇，立刻来了兴致，眼睛弯成月牙，主动推荐：“食堂的糖醋排骨做得特别好，酸甜口的，肉也嫩。还有西边窗口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语速不快，带着温温软软的调子。


    秦放支着下巴，目光黏在她说话时微微动的嘴唇上，又滑到她因为说话而轻轻颤动的睫毛上，根本挪不开眼。


    真可爱。


    秦放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感叹了。


    直到苏木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他才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下。


    “你快去打呀，”苏木指了指不远处的打菜窗口，“去晚了排骨该没了。”


    “嗯。”秦放应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站起身，脚步都有些乱。


    等他端着餐盘回来，碗里堆着满满一勺糖醋排骨。


    刚坐下，就用筷子夹了大半，都放进了苏木碗里。


    苏木愣了愣，抬头看他：“你不吃吗？”


    秦放避开她的目光，假装看窗外，耳根红得更厉害：“我不饿。”


    “那我就不客气啦。”苏木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浅浅的弧，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排骨，嘴角沾了点酱汁，笨拙可爱。


    秦放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连食堂里嘈杂的声音，都变得悦耳起来。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秦放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原来来食堂吃饭，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事。


    苏木扒了两口饭，瞥见秦放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餐盘，又看了看自己碗里剩下的番茄炒蛋，忽然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


    “这个番茄炒蛋也挺好吃的，这边我还没吃，”她指了指，温吞道，“你要不要尝尝？”


    秦放的目光本来就没离开过她，此刻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正落在她用过的那只白瓷盘上，油亮亮的蛋液裹着泛红的番茄块，看起来十分诱人的样子。


    她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唇角还留着点淡淡的酱汁痕迹，像颗刚沾过蜜的樱桃。


    “和……和你吃一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秦放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带着脖子都泛起薄红。他甚至不敢细想，那筷子夹下去时，会不会碰到她用过的地方。


    “嗯？”苏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只是歪了歪头，眼里带着点疑惑。


    秦放喉结滚了滚，手指攥着筷子的力道都紧了些，声音结结巴巴的，像被砂纸磨过：“要、要尝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番茄，连带着沾在上面的一点蛋碎。


    入口时，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可他没尝出番茄的酸，也没品出鸡蛋的香，只觉得那味道里，好像混着点别的什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心尖发颤的甜。


    他飞快地把那块番茄咽下去，不敢再看苏木，只低着头，假装专心对付自己碗里的饭，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苏木见他吃了，又低头继续吃饭，没注意到对面少年握着筷子的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好吃吗？”


    “好吃。”


    秦放宣布，自己最喜欢的菜从现在开始就是番茄炒蛋。


    看着面前脸红的少年，苏木心里还在想：秦放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难相处嘛，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意外的很好相处呢。


    食堂靠窗的位置被阳光晒得发亮，宋时归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视线像被钉在了那桌。


    苏木正低头跟秦放说着什么，侧脸软乎乎的，嘴角还带着点笑。


    秦放那个平时能把人瞪退三步的家伙，此刻却像被晒化的糖，眼神黏在苏木脸上，连她夹过去的一筷子番茄炒蛋，都接得小心翼翼。


    看那样子，巴不得凑上去给人家当狗。


    两人共用一个餐盘的样子，刺得宋时归眼睛有点疼。


    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惯有的矜贵和不耐烦：“真是没眼光。”


    旁边的跟班们赶紧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气都不敢出。


    “放着清静地方不去，非要挤这种乱糟糟的食堂，”宋时归的目光扫过秦放，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跟这种人凑在一起吃饭，能有什么意思？”


    他手里的银质勺子被捏得微微泛白，明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酸溜溜的，还偏要摆出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跟班们连忙点头附和：


    “就是就是，宋少说得对。”


    宋时归没再看那桌，转身往VIP餐区走，脚步却重了些。


    阳光落在他挺括的校服上，可他总觉得，刚才那桌飘来的番茄炒蛋香味，好像比自己餐盘里的法式煎鹅肝，还要诱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