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听见密集的咔嚓声，那是枝叶荆棘被撞断碾压发出的脆响。


    他被裹在藤蔓内拖行。


    ……


    不知过去多久，藤蔓们的速度逐渐放缓，直到完全停止。


    白岁感觉自己在上升。


    他在心里数着数，三十的时候，失重感消失。


    就像洋葱被剥开那样，藤蔓层层撤开，只留几根锁着猎物的手脚。


    一个庞大的身影倒映在白岁的瞳孔中。


    它状似章鱼，体表滑腻，就像去掉壳的鸡蛋，不带任何杂质，黑得纯粹。


    椭圆形的身体下部伸出无数的“触手”，每根都有成人手臂那么粗，接近树干颜色的表皮与遍布的鲜活绿叶使它们看上去就像普通藤蔓一样。


    地面的草地中散发着莹莹绿光，仿若万千萤火虫，正是那绿光才使得白岁看见异种的本体。


    它静默地隐藏在晦暗的林中一动不动，仿若冰冷的死物。


    而它的触手则伪装成藤蔓，潜伏在草地、树干，趁猎物放松警惕时，不动声色地靠近猎物，再猝然出手，将猎物绑架托至本体处。


    很多考生防不胜防，都被五花大绑带来这里，一个挨着一个，随着藤蔓触手缓慢地晃动。跟烤串似的。


    他们也不慌，还跟新来的肉串打招呼。


    “喂，爱德华，你的裤子你的军。”


    白岁扭头，迎上一张绿油油的大脸。


    他诧异道：“朋友，你要变异了？”


    “什么，”那考生神情迷幻，怪叫道：“我我好幸福，嘿嘿，我的机甲我的老婆。”


    他眼神失焦，瞳孔发绿，脖颈、手脚的青筋全部狰狞地凸出在空气中，脸又肿又绿，搭配着暗光，十分吓人。


    另一个脸绿得没有那么明显的考生抢话道：“你别管他，他被吊太久，人已经快不行了。”


    “你的队友们呢？他们知道你被绑了吗？”


    白岁看向说话的寸头男生，“他们知道。”


    寸头男生顿时高兴起来，“他们是看着你被绑走的吗？他们会来救你吗？”


    “我不用他们救。”白岁缓缓摇头，回答道。


    “？”寸头男生脸上一瞬空白。


    他说：“可是你都被绑住了…你看，我们都一样，手和脚动都动不了，还是需要别人救的，你这样，你队友在附近吗？能把他们叫过来吗？”


    “他们不在附近。”


    寸头男生希望破灭，满脸颓丧，“那完了，我们一起等死吧。”


    不远处一个蘑菇头发型的男生乐呵呵道：“别伤心哥们，同生共死多浪漫啊。”


    寸头男长叹口气：“你看，又疯一个。”


    “这有什么的，出去组队再复考呗。”有人高声应和。


    白岁扫过出声的人，二十几条肉干，只有一半左右还清醒着，另一半已经口吐白沫，回天乏力。


    他问：“那你们的队友呢？”


    这些同学应该不会跟他一样拒绝队友救援。


    寸头：“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这死藤蔓跟鬼似的，我只是弯个腰捡东西的功夫，就被它捂着嘴绑来这儿，我队友们根本没察觉，就算后面发现我不见了，也找不到我在哪儿。”


    “完蛋，我们都要完蛋，唉，我的积分还不够及格线啊……”


    “被吊起来多久会死？”白岁忽然问。


    有人回道：“这个我知道，差不多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的话，应该差不多。


    这些数不清的触手藤蔓牢牢地缠着猎物们的手脚，将他们呈大字型抻开，这样的姿势，一旦猎物有逃脱的倾向，触手就可以在瞬间洞穿他们的心脏。


    在白岁之前也有个考生被绑过来，他试图挣断藤蔓，结果被捅穿心脏，当扬就化成数据淘汰。


    “那人是被一根藤蔓捅死的吗？”白岁好奇地问。


    “对，唉，你没看到那画面，可怕得很。”


    正是因为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所以寸头才会问白岁的队友会不会来救援，靠自救的危险性太高，大概率死得比被吸干感染还快。


    有点麻烦……


    白岁陷入沉思。


    得想办法把缠着自己手脚的藤蔓弄掉。


    他现在唯一的仰仗，是刚刚趁乱藏进袖子里的匕首。


    只要他能空出手拿到匕首，就能斩断藤蔓。


    但是斩断后呢？


    它们肯定还会再生。


    所以，擒贼擒王，必须直接对付本体。


    白岁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异种身上。


    这异种实在太大，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地面的莹莹绿光，白岁的视角，只能看到一小块漆黑锃亮的外壳，目测无懈可击。


    嗯……


    白岁的眉头微蹙。


    他真不太擅长动脑子，很多时候做事情下决定都是靠直觉。


    要是他真聪明，理论课也不会学成那样。


    白岁心道：得让这颗蛋动起来。


    只有它动起来，自己才有机会发现它的行动规律以及弱点所在。


    “同学， ”白岁对寸头说，“你的匕首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匕首是初始武器，每个人都有，寸头是在没防备的情况下被抓来的，匕首还插在腰间的鞘里。


    寸头回：“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怎么拿？”


    两个人靠得近，被藤蔓牵引着慢悠悠漂浮，速度跟海里的水草差不多。


    白岁暂时没回答，他在专心试探藤蔓的敏感度。


    他先动动自己的手指——藤蔓没有反应。


    他又慢慢挪动腰部，把自己的腰曲出一定的弧度——藤蔓还是没有反应。


    但当他试着抬腿时，缠住他脚腕的藤蔓倏然收紧，暗含警告。


    比自己想的要更自由。


    白岁侧头看向此时比他矮一些的寸头，弯起眼睛轻笑道：“能拿。”


    对于这人莫名的自信，寸头深深皱眉，疑惑不已。


    白岁耐心地等待着，在寸头的高度缓缓超过他时，他蓦地将身体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寸头惊恐的哎哎声中，咬住寸头腰侧的匕首。


    觉察到大幅度动作，藤蔓们马上给出反应，嗖的又在白岁的手腕脚腕上多绕几圈，同时，一根藤蔓从地面飞射而来，直击猎物活性最强的心脏。


    白岁口中衔着匕首，冷静且敏捷地躲过攻击——他只是往旁挪闪，那藤蔓就从他的腋下凶猛地穿过、窜回。


    他的手臂侧边被剌到，很快，火辣辣的感觉就从那小片皮肤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