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河夹在一排高大的树中央静静流淌，仿佛从黑暗中吐出来的长舌头，望不到来源也看不清去处。


    河水整体呈现墨绿色，还夹杂着诡异的暗紫，像是从最邪恶的巫婆家中倒出来的毒药废料。表面漂浮着不少断枝与草屑。


    河岸的岩石上布满粘腻发稠的苔藓，一些枯枝败叶被拦截拥堵在岩石与岩石的缝隙间，直到腐烂发黑也没能继续顺河离开。


    越靠近河流，那种潮湿的腥臭就越重，简直令人闻之欲呕。


    白岁看到河流的第一眼，就想到上次他和多塔在店里喝过的巫则月研究的汤。


    他有点怀疑，巫则月是不是真的去过六十二星，然后在那里获得的灵感。


    “这个河就算有鱼，也是死鱼吧。”


    多塔失望道。


    “不要靠太近，有人说过河里有异种。”


    宿随生在一旁淡声提醒。


    白岁从地上捡来块石头，叫另外两人让开些。


    他高高举起石头，用力朝河水砸去。


    啪的一声巨响，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白岁蹲下，隔着距离仔细观察河水的变化。


    几分钟过去，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但没人说话，也没人有什么大动作，三个少年就像被谁施了不准动的禁令，全都专注地盯着小河。


    寂静悄然无声地弥漫。


    空气都仿佛凝固。


    又是几分钟过去，多塔从旁边捡起根长树枝，慢慢伸到岸边。


    异变突生！


    一颗硕大的脑袋遽然破开水面，张着血盆巨口，将树枝瞬间撕咬折断！


    “哇，鱼！”白岁惊叹。


    “人头！”多塔叫道。


    这生物也是混杂的异种，身体浑圆，半边全是鱼鳍，半边全是眼睛，眼睛下面是一张大嘴，与其他异种相似，它也有异常尖利的两排牙齿。


    当它漂浮不动时，暗色的鱼鳍覆盖着整个身体，远远看去，确实像人头。


    白岁嫌弃道：“这鱼好丑。”


    也许是知道已经被发现，河底的异种们不再隐藏下去，纷纷高高跃出河面又扎进河里。


    一时间，全是噼里啪啦的破水落水声。


    “这些人头疯了？”


    多塔边说着，也捡起石头照模照样砸过去。


    啪得给头刚跃出水面的异种又给硬生生打回去。


    白岁也蹲到他旁边，随手拾起颗小石子，精准射中跳得最高的那头异种。


    多塔再砸。


    “看谁先打到红色头发那个头！”多塔说。


    白岁观察过后，发现多塔说的是鱼鳍微微泛红的那条丑鱼。


    “好！”


    宿随生之前还以为这两人找河流一定是有什么思量，当下看二人行为，才意识到哪有什么思量。


    他们纯纯就是为了来玩。


    白岁摸出自己的匕首，这玩意儿是他们唯一的初始武器。


    他对准其中一条异种就将匕首掷出去。


    匕首贯穿鱼鳍，将那条鱼顺着风势扎到对岸的树上，鱼脱离河水，鱼鳍又被紧紧钉住，便凶猛地挣扎起来，对着空气无差别撕咬。


    河面不算宽，白岁退后几步，一冲一跳就到对岸去了。


    他走到树边，把自己的匕首拔回来，任由鱼落到地上蹦跶。


    异种就是异种，五分钟后，它还在活泼地跳踢踏舞。


    “把它杀掉，看看值多少积分——”多塔等得无聊，便蹲在对岸拖声拖气地建议。


    这种小异种，他都没动手的兴趣。


    宿随生适时出口，“这种鱼的皮肉很厚，应该是附近其他异种的食物。”


    白岁找来块石头，对着一堆鱼眼就开始砸。


    砰砰砰几下，那鱼的挣扎动作渐渐减弱，随后不再动弹。


    光幕更新。


    数量：7


    积分：31


    才值一积分的小异种。


    只是长得凶的食物而已。


    白岁也对它失去兴趣。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


    他的余光中，那些河里的鱼仍然疯狂地跳啊跳，像是在挑衅岸上的人。


    它们数量很可观，如果有炸弹，绝对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就是可惜他们只有三把匕首。


    白岁遗憾地收回视线，打算回去对岸。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冷寒。


    这感觉来的十分突然，就像灿阳天不由分说开始降雪一样。


    他的神经瞬间紧绷，眼神渐渐锐利，四下打量起来。


    他所站的位置只是一小片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地，荆棘丛仿若护卫将泥地半围起来，在荆棘丛中遍布杂草与石头，因为森林树多，又缺少光源，无论往哪边看去都是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幽深又诡异。


    “白岁？”宿随生察觉到白岁的不对劲。


    多塔也站起身来，一改散漫，警惕地看向四周。


    有什么东西……


    白岁心道。


    他脚步轻移，动作放得又缓又慢，将匕首反握在胸前。


    窣窣……


    杂草被压过的微响被白岁捕捉到。


    他猝然转身，匕首噗嗤一声捅进什么东西里面。


    黏腻、湿滑。


    奇异的香味涌入鼻腔。


    白岁当机立断咬破自己的舌尖。


    疼痛让他保持住清醒。


    他看向自己捅中的东西——一条正在蠕动的灰色藤蔓。


    藤蔓从黑暗中延伸而来，看不见它的尽头。


    “白岁！”


    “小白！”


    对岸的两人大惊，连忙助跑越过河岸。


    可还没等他们冲到河边，他们就看见恐怖的一幕。


    数不清的藤蔓从黑暗中伸出来，在白岁的身后无声地舞动。


    白岁脑中警钟直响，他没回头，也不能回头，他紧紧攥着匕首，对那两人厉声道：“别过来！”


    自己一个人可以应对，如果他们过来，他还要分心照看他们。


    藤蔓这种东西，白岁应对过不说上百，也有几十次。


    他明白，这些玩意儿，你越跟它们犟，越跟它们拼，它们越兴奋，越要弄死你。


    因此，他从发现的那刻开始就没有什么动作。


    他只是站着，任由藤蔓抚摸过他的后背，他的小腿，和他的手。


    对面两人被白岁吼过之后就没敢动，眼睁睁看着白岁被藤蔓张牙舞爪地包围。


    宿随生的脑海里闪过关于藤蔓类异种的信息——肢体再生功能强大、难缠难杀、存在主体。


    除非将主体灭掉，不然它的分肢即断即生。


    所以白岁是要……


    宿随生明白过来什么，呼吸一滞。


    “你们抢物资，我会去找你们！”


    白岁喊道。语气中不见丝毫恐惧。


    声音刺激到藤蔓们，它们从四面八方缠上猎物的身体，将他能够出声的嘴部捂住。


    转瞬间，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