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圣特洛蒙为例，对精神力稳定的三年级生进行检测……只有十五个S级，圣特洛蒙是首星乃至整个乌纳数一数一的军校，我想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诸位也能想得到。”


    首星议政厅里，某个执政官正在发表忧心忡忡的言论。


    而他正对面的长桌旁，端坐着二十四位面目严肃的老者。


    代表军权的八位至高元帅，司法权的八位大法官，政权的八位执政官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关于乌纳的高阶精神力战斗人员的缺失，七十七星保卫战背后更深的阴谋，在扬的人都心知肚明。


    长桌的中央摆着几座烛台，焰火的光芒幽幽照亮四周。


    为了保证会议的绝对秘密性，周围没有任何的智能设备。


    “各位大人，我还是那句话，天赋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百倍、千倍的锤炼，我们需要培养野狼，温良的环境里养不出嗜血的战士。”某个元帅沉声道。


    “我懂你的意思，大人，我们都懂你的意思，但我们不能罔顾孩子们的性命，他们还太小了。圣特洛蒙包括所有军校训练中心的体感度已经拉高，我们要给他们时间成长。”


    “不一样的，大人。”另一位元帅开口。


    “虚拟和现实终究还是不一样，你也许在训练时会害怕所面对的异种，但你会因为它们而整宿失眠，胆战心惊，食不下咽吗？”


    “虽然目前我们的发现还不足够支持猜测的成立，但是大人们，没人承受得起那难以预估的后果，我把话说明白些，你们都知道，异种分析院最新的猜测——异种正在进化。多么可怕，它们本就比我们人类强悍，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力。”


    某个元帅将背靠上椅子，幽深的目光逡巡一圈，“我想，诸位该考虑我的揽星计划，他们需要更残酷的环境。”


    执政官没忍住接他的话，“就像你对你孙子那样？”


    这话令整个议政厅的沉闷严肃的氛围大变，老者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个个都盯着巫珩，不赞同他，指责他，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意见都统一起来。


    “巫珩你个疯老头，哪里有危险就把则月往哪里放，我的天，他还没成年，训人也不是这个训法。上回他还在桑罗那条疯狗手里抢人，幸好桑罗手下留情，不然我都见不到小则月。”


    “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


    “哼。”


    巫珩轻声道。


    “则月会是揽星计划的首领。你们这群老头老太太懂什么？”


    “我不反对揽星计划，S级战斗人员在某种程度上说要比其他士兵危险得多，他们面临的压力常人也难以想象，给予他们更多的磨炼，是完全可以的。但是问题是——则月的精神力到达S级了吗？你的揽星计划是针对S级人员的特训计划，不是吗？”


    巫老头仍然是那副倨傲的样子，冷哼一声，态度绝对坚定，“则月是老夫的孙子，必然是S级。”


    “则月是S级，跟你这个老头有什么关系？给自己贴金？”


    巫珩：“……”


    老太太嘴巴真凶，吵不过。


    “好了，大人们，”执政官站起身来，“就让巫珩元帅去试试又何妨。”


    “我们是时候关注其他问题，关于桑罗笑脸袭击的后续影响及处理工作，几个星球的换届任职表态，四大危险星的军事安排……”


    一扬长达七个小时的会议，每隔两个小时休息一次。


    等开完会出来，每个老者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倦。


    巫珩在议院的门口见到自己的孙子。


    巫则月吊着一只手，像个参观的路人似的，在打量议院大楼门口的雕塑和七十七根随风飘扬的旗帜。


    如有所感，巫则月将视线转向巫珩，“爷爷。”


    其他老者路过，巫则月纷纷礼貌打招呼，一口一个爷爷、奶奶。


    他父母去世时他才三岁不到，巫珩走哪儿带哪儿，所以很多长辈都认识这个孩子，可以说，他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巫珩和巫则月坐上自家的悬浮车。


    “爷爷，小叔战死了？”


    “嗯，尸体被异种吃了，只有条围脖。”


    巫珩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条白色的围脖。


    巫则月看着他手上数不清的伤痕、经年累月的皮肤褶皱，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


    这个老人家为联邦献出了自己最好的年华，如今已经发丝斑白，满面皱纹。不变的唯有在无数次战斗中浸染出来的慑人气势。


    巫珩将围脖递给巫则月，“你小叔买给你的，戴上吧。”


    巫则月接过手来，围脖的材质很舒服，冰冰凉凉，即使现在天气炎热，戴着也不会闷。


    他小叔离家之前确实笑着说过要给他买条围脖。


    围脖的松紧也很好，他轻轻一拉，从头顶套下去，稳稳戴在脖子上。


    “很舒服，我很喜欢……”巫则月说。


    整个家里，只有他和爷爷了。


    巫则月垂下眼睫，静静地擦去自己手背上蹭到的泪水，可是马上，他就发现，又有一滴打落在手背上。


    他再擦，再落。


    眼前泛起水雾。


    接连不断的泪珠。


    巫则月擦不过来，干脆随它去。


    “……”


    他想说什么，可是一张口却发现自己没出声音。


    他感觉到喉咙的干涩、拥堵。


    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最终没说什么。


    巫珩看见自己小孙子的泪水，这孩子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跟小时候一样。


    他还记得头次见到巫则月的时候，那时候只是小小的一只，还没家里的桌子高。


    因为失去父母，小则月变得时常沉默，倒也吃饭，就是不说话。


    直到某天，巫珩开完会回来，家里雇佣的阿姨告诉他，小则月不见了。


    他急得来回找了好几圈，才想起来调监控。


    监控显示，那孩子躲在某个杂物间里，应该是不小心误入，结果把自己锁在里面出不来。


    巫珩找过去，用钥匙打开门，撞入眼帘的就是那孩子蜷缩在一堆杂物前面抹眼泪的样子。


    那么小一只，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蹲坐在那儿，用手背不停擦着自己的眼泪。


    巫珩切切实实感觉到心疼。


    他想：我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孩子的痛苦呢？


    那之后，无论他去哪里，都会带上小则月。


    回到当下，巫珩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巫则月的肩膀。


    “你喜欢，你小叔会高兴的。”


    ……


    巫则月的小叔——镇守七十七星的准将。


    在大战爆发后，他就失去踪迹，直到前段时间才找到能确定他身份的手环，以及一条脏兮兮的围脖。


    有人回忆起与准将的最后一面。


    他拿着崭新的围脖，笑着跟人炫耀他家的侄子有多厉害。


    他跟其他人请教，给男孩子送礼物应该送什么。


    “围脖多好啊，夏天防风、冬天保暖，则月他肯定会喜欢。”


    很多人都还记得那一幕，准将的嘴角漾开和煦的笑，眼底盛着满溢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