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午，你才醒了过来。


    只不过不再是你之前看到过的那间老房子，换成了一间看起来就比较现代化的房间。


    你强撑着身子下了床，刚打开门，就看见了屋外的男鬼，被吓得连连后退，扯得腿心生疼，忍不住地倒吸凉气。


    男鬼的手上端着一碗白粥，“醒了？”


    你重新跌回了床上，因为实在痛得你无法站立。


    昨夜实在是太疯狂了，你几乎从一开始就在哭着求他放过你，可是直到你嗓子彻底哭哑，他都一直持续着那股疯魔的状态。


    房门再次被顾翎关上，他端着粥来到你身边。


    昨天的一切仍像场浸了水的梦境，湿重得压在心头，你望着他，喉间发紧，终于没忍住颤声问他，“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闻言没动，只垂着眼皮，视线落在交扣的指节上，那双手白得像泡透的宣纸，指骨凸起着，袖口松垮垮滑下去，露出的手腕上，青紫色血管像冻硬的蛇，缠缠绕绕爬向小臂。


    “你觉得呢？”他忽然抬眼，声音裹着夜露的寒气，像从深潭底捞上来的，带着点发沉的湿意。


    你忍不住委屈，你的爸爸妈妈都去哪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你没敢哭出来，只能强憋着眼泪。


    你这副惧怕他的模样，让顾翎心头生出一些不耐，“你吃不吃？不吃的话就去床上跪着OO。”


    眼泪终于打在手背上，你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呜呜……不要、你不要过来，我爸爸妈妈他们都很有钱，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请最好的大师过来把你收了。”


    煮好的鸡蛋粥被顾翎扔了出去，白瓷碗落在地上，顾翎对你彻底没了耐心，你惊慌失措地往身后的床上不停地倒退，试图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又蠢又胆小，整个人除了那张脸没有任何优势，顾翎轻松地就把你抓到了手里，你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不要，你走开，你别碰我，不要过来……”


    顾翎拽着你的衣领将你提到他的面前，“你不会以为你们姜家借了我的势不需要偿还吧？”


    “什、什么？”


    顾翎喉间溢出一声嗤笑，尾音挑得又轻又冷，“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


    他慢条斯理地抬眼，目光扫过来时带着淬了冰的嘲弄，“你出生的第一天，你爹妈就把你送到了我面前，跪在地上求我收下你。”


    他顿了顿，看着你煞白的脸，嘴角笑意更凉，“没有我兜着，你们姜家那点烂摊子，早八百年前就该在阴沟里烂透了——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你浑身的血像是瞬间被抽干，指尖冰凉地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只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震惊像潮水漫过头顶，下一瞬，你猛地摇头，声音抖得不成样，“不可能，我爸妈不会的。”


    你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试图抓住点真实感，却只能重复着破碎的字句，“你在胡说，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你爸爸妈妈、叔叔伯伯姑姑、爷爷奶奶都对你极好，你可以说是姜家最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个鬼在骗人，绝对是假的，你才不信。


    顾翎看着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漫不经心的漠然，一封泛黄的信封随着他的指尖一弹，那信封便轻飘飘落在你脚边。


    “自己看。”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刚出生的第一天，你父母手写的字据，摁了你们顾家一十口人的手印。”


    你盯着那信封，像是盯着什么烫人的东西，指尖抖得几乎弯不起来。


    下床蹲去捡的时候，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也浑然不觉。


    信封边缘磨得起了毛，拆开时，里面掉出张薄薄的宣纸，墨迹早已发暗，却仍能看清那上面的字迹——


    “愿将小女姜杳送与顾翎先生为质，换得姜家百年气运……”


    后面的字你看不清了，视线被突然涌上来的泪雾糊住，你想撕碎眼前的字据，指尖却软得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那些字像毒虫般钻进眼里，顺着血管爬遍全身，啃噬着你二十年来深信不疑的一切。


    “看清楚了？”顾翎居高临下地看着你，“你不是姜家的女儿，只是我顾翎暂时寄养在他处的抵押品。”


    他弯下腰，用指腹擦掉你脸颊的泪，动作带着近乎残忍的温柔，“你们一家躲去国外十八年，如果不是你们姜家的气运又出了问题，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真是贪得无厌啊，你们人类总是这样，需要的时候把我们鬼神高高捧起，一旦拿到好处就翻脸不认人，自你出生起，本就该养在我手下，已经让你逃了十八年，你该学会什么叫做知足了。”


    你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团烧红的棉絮，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原来这么多年父母偶尔的欲言又止，原来所有亲人面对你时的多多忍让……全不是因为所谓的宠爱，而是因为你是个明码标价的抵押品。


    “不……”你终于挤出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不是真的……”


    顾翎揪着你的衣领，将你重新扔回床上，他的语气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信不信，你都是我的。从出生那天起，就是。”


    你猛地将那张纸狠狠摔在地上，纸页发出单薄的脆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抬起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就算是真的又怎样？我不是物件，更不是你们用来抵债的筹码，凭什么要用我来偿还？这根本就不公平。”


    顾翎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弯腰捡起那张纸，慢条斯理地抚平褶皱，指尖在“姜杳”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筹码？你倒比自己想的金贵些。”


    他将纸重新塞回信封，信封当着你的面前消失在他指尖，“姜家欠我的，何止一个你能还清，如果你没办法让我还阳，届时需要用命来偿还的是你们姜家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