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在沙发上坐下，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这个空间不大，却处处都是属于她的痕迹。


    阳台上晾晒着的小小的婴儿衣物，沙发扶手上搭着一条柔软的毛毯，茶几下面还放着一本地板书。


    这里比他记忆中那个冷清的临时住所，温暖了太多。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虞可正在处理一条鱼。


    她挽着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臂纤细白皙，动作却很利落，厨房的暖光灯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盛檀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需要帮忙吗？”


    虞可头也没回，“不用，你是客人。”


    盛檀靠在门框上，没有离开，“虞大主播，就让我帮帮忙吧，不然我坐着也不安心。”


    虞可想了想，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几瓣蒜，递到他面前。


    “那帮我剥蒜吧。”


    盛檀接过那几瓣饱满的蒜，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只是一瞬便分开了。


    他拿着蒜，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搜索框里飞快地输入了几个字：如何快速剥蒜。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虞可的余光却瞥见了手机屏幕反射的光。


    她唇边无声地弯起一个弧度。


    半个小时后，四菜一汤被端上了餐桌。


    清蒸海鲈，红烧排骨，还有两个清淡的素菜，中间是一锅冒着热气的菌菇鸡汤。


    都是很家常的菜式。


    两人相对而坐，起初的气氛有些拘谨，几口饭菜下肚后，那点微妙的僵持渐渐消散。


    “味道很好。”


    盛檀夹了一块排骨，很中肯地评价。


    “你喜欢就好。”


    虞可给他盛了一碗汤。


    空气里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不适，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虞可喝了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对面的男人没有穿着精致合身的西装，反而换了一身柔软的羊绒衫，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线条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最近忙吗？”


    她问，打破了宁静。


    盛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还行，就是基金会的事忙了点。”


    虞可安静地听着，给他盛汤的动作没有停。


    “要注意休息，我看你黑眼圈有点重。”


    盛檀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注意到了？”


    虞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垂下眼，避开了他的探究。


    盛檀的视线落在她放在餐桌边缘的手腕上。


    “手怎么了？”


    虞可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想藏进袖子里。


    “没事，切菜时不小心划到的。”


    盛檀放下了筷子，急忙追问：“医药箱在哪？”


    “真的没事，就是破了点皮，已经不流血了。”虞可试图解释。


    “医药箱。”


    虞可只好妥协，抬手指了指客厅角落的那个白色储物柜。


    盛檀站起身，迈开长腿走过去，很快就拿着一个家庭医药箱走了回来。


    “手伸出来。”


    虞可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托住她的手腕，那份灼人的温度让她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


    冰凉的消毒液触碰到伤口，虞可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他手上的力道立刻又轻了几分，整个过程，他都专注得可怕，仿佛在处理一份价值上亿的合同。


    虞可的心跳有些失序。


    盛檀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有些游离的视线。


    “以后小心点。”


    两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用餐，只是餐桌上的气氛，已经悄然改变。


    虞可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今天穿的衣服上。


    那件深蓝色的羊绒衫，她有印象，但从未见他穿过。


    “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盛檀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佯装自然地回答。


    “是吗？随便从衣柜里拿的。”


    虞可的唇边漾开一个极浅的弧度，她低下头，用喝汤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她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却因为一句对衣服的夸奖显得有些局促。


    饭吃到一半，安静的氛围被他再次打破。


    “为什么想在家里吃饭？”


    虞可认真地想了想，慢慢地组织语言。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地一起吃顿饭。”


    没有旁人，没有目的，只是两个人，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晚餐。


    盛檀沉默了，忽然意识到，她说的是事实。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这间不算宽敞的公寓。


    “你现在这样很好，比从前更自在。”


    虞可抬起眼，安静地看着他。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盛家老宅那张长得过分的餐桌上。


    她总是战战兢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发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响，说错一句不该说的话。


    而现在，她可以穿着最舒适的家居服，为自己，也为他，做一顿简单的饭菜。


    她可以坦然地做自己。


    盛檀又补充了一句，眼底的神色更加温和，“你现在，也变得更耀眼了。”


    虞可垂下眼睫，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剩下的汤汁。


    “其实，今天我还有点紧张。”


    盛檀再次开口，坦诚得让她有些意外。


    虞可惊讶地抬起头，“紧张什么？”


    如果盛檀不说，她是完全没有看出来的，毕竟这个男人可是面对多少大佬都面不改色。


    盛檀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自己搁在桌上的手。


    “怕你不喜欢我带来的礼物，怕说错话，怕……怕你后悔请我吃饭。”


    虞可看着他难得一见的，近乎示弱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礼物我很喜欢。”


    “话也没说错。”


    她看着他，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故意拖长了音调。


    “至于后悔……目前还没有。”


    盛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唇边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饭后，虞可站起身正要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盛檀却比她更快一步，将她面前的餐盘拿了起来。


    “我来洗。”


    虞可想去接他手里的盘子，“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