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被捏皱的袖口上。


    那上面，甚至还留着一个带着彩泥的指印。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虞可完全没注意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个天才般的想法。


    “《城市边缘》！盛先生，您看过的那个舞剧，它本身就是公益主题的！”


    她的语速变得飞快，脑子里的想法噼里啪啦地往外倒。


    “我们可以和福利院合作！教这些孩子们跳舞！”


    “既保留了现代舞的艺术性，又能让社会各界都关注到这些孩子！我们可以把他们的故事，用舞蹈的形式表现出来……”


    说着说着，她对上盛檀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澎湃的热情，眨眼被这片寒潭浇熄了。


    “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盛檀看着她这副从亢奋到畏缩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碍眼。


    他毫无征兆地伸出手，一把按住了那根在她身后胡乱晃动的、软塌塌的恐龙尾巴。


    虞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尾巴……他抓住她的尾巴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颊轰地一下，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他的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


    盛檀慢条斯理地伸出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精准地将那片亮片从她发间摘了下来。


    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小巧而敏感的耳垂。


    那微凉的触感，像一道电流，让虞可的身体彻底僵住。


    “说完了？”


    话音刚落，助理张行已经从不远处匆匆赶了过来。


    盛檀转头看向张行，修长的手指在刚刚收到的文件上轻敲了两下。


    “把下周的场地评估，提前到今天。”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虞可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玩偶服，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调色盘。


    还蠢得要命。


    刘院长生怕怠慢了这位大佛，悄悄地走近几步，试图提醒。


    “盛、盛总，那个……捐赠仪式马上就要……”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刘院长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个传闻中冷血无情的商业帝王，此刻正用两根手指，姿态嫌弃地拎着一根毛茸茸的恐龙尾巴，轻轻抖落着上面沾到的草屑。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裹在巨大玩偶服里的小姑娘。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薄荷香气的外套，兜头盖脸地落在了虞可身上。


    宽大的尺寸让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只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和一双无措的眼睛。


    盛檀微微侧过头，看向还处于石化状态的虞可，声音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调子。


    “下周二，带舞蹈老师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手指在西装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张鎏金的名片，递给呆若木鸡的刘院长。


    “具体合作，让你的团队联系我的助理。”


    鎏金的名片在阳光下刺了一下刘院长的眼。


    合作？


    和盛氏的合作？


    刘院长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才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


    而虞可，比她反应更快。


    这意思是……他同意了？


    他真的同意了那个，她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的公益项目？


    “真的吗？”


    她像是怕这个梦会碎掉，手指已经先于大脑，不自觉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袖口。


    得到他默许的垂眸，虞可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啪地一声断了。


    她想也没想，竟高兴地冲上去，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盛檀。


    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又在下一秒闪电般松开。


    “谢谢盛先生！”


    她仰起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如果不是您，我……我绝对想不到这个点子的！”


    盛檀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活了二十八年，人生轨迹精准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从未有过如此意外的冲撞。


    女人的体温，似乎还透过薄薄的衬衫料子，烙在他的腰腹上。


    可就是这点温度，却像火星，点燃了他一整片神经末梢。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被她弄皱的衣角，试图将那点褶皱抚平。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虞可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上，又飞快地移开，最终落在了她发顶那撮不听话翘起的呆毛上。


    蠢死了。


    虞可终于从巨大的狂喜中品出了不对劲。


    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居然……抱了盛檀？


    这个认知让她血液倒流，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完了。


    他肯定觉得自己在投怀送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虞可慌忙后退了两大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垂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对、对不起！盛总，我……我太激动了……”


    盛檀听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道歉声，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刚才一瞬间的失态，修长的手指在领带上调整了一下。


    “既然想出来了，就试试。”


    他的目光扫过她那只沾满颜料、像小花猫爪子一样的手腕，又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因为他这句话而重新亮起来的眼睛上。


    “盛氏，不缺这一个项目。”


    这句话，像一道特赦令，让虞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激动地点着头，看样子很想冲过去再给盛檀一个拥抱，但这一次，她死死地克制住了。


    她转过身，一把抱住旁边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刘院长，高兴地大笑起来。


    “院长！您听到了吗！盛先生他同意了！”


    孩子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快乐的气氛，纷纷围了上来，拉着虞可的恐龙尾巴，叽叽喳喳地笑闹成一团。


    盛檀站在几步之外，与那片喧闹格格不入。


    他半垂着眼，看着那个被孩子们包围的的女人，看她笑得眉眼弯弯，毫无心机。


    他的指尖，在身侧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


    周一清晨，虞可抱着文件袋小跑着冲进电梯的。


    电梯壁映出她的脸，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这是她头一回，这么盼着上班。


    市场部的玻璃门一推开。


    虞可刚迈进一只脚，艾米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工位上传了过来。


    “哟，瞧瞧谁来了，我们盛氏钦点的项目负责人，可算舍得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