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这条消息，张妈把手机严严实实地塞回围裙口袋。


    一万块，这可比她一个月的工钱还多呢！


    她脸上挤出的褶子都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得意，手底下切菜的动作也跟着轻快了不少，那笃笃笃的切菜声，都像是哼着小调。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给楼上那位虞小姐添点堵。


    最好让她自己觉得配不上，哭着喊着要走，那黎小姐给的赏钱，肯定少不了！


    楼下餐厅里，刀叉碰撞瓷盘的细微声响断断续续传来，直到盛檀略带不耐的轻咳声响起，虞可才慢吞吞地出现。


    盛母正端着一杯温牛奶，一见她那副苍白憔悴的模样，眼底闪过心疼。


    “可可，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虞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慌乱和无措。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没、没事的，盛阿姨，我……我就是，可能是昨晚没太睡好。”


    主位上，盛檀哗啦一声，将手中的财经报纸重重拍在餐桌上，发出的声响让虞可的心都跟着一颤。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结了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休息不好？是床不舒服，还是被子不合身？”


    “虞可，我提醒你，你现在肚子里揣着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会影响胎儿发育！”


    他说着，已经利落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我让张助理联系家庭医生，马上过来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


    虞可的声音陡然拔高，急忙伸出手，阻止他的动作。


    “我……我真的没事，盛先生，就是……就是有点认床，有点累……睡一觉，缓一缓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烦医生……”


    就在这气氛有些僵持的当口，张妈端着银质餐盘，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声音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哎哟，虞小姐，这是厨房特意为您准备的营养早餐。您现在身子金贵，可得好好补补。”


    她将餐盘轻轻放在虞可面前，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殷勤。


    “法式焗龙虾配顶级黑松露酱，还有现磨的杏仁燕麦露，都是顶新鲜的食材……”


    张妈一边热情地介绍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虞可的反应。


    哼，土包子，这种菜式，怕是听都没听过吧？


    虞可的视线落在面前那只橙红色的焗龙虾上，金黄的芝士覆盖着雪白的虾肉，旁边点缀着几片乌黑的松露。


    “这道菜，如果搭配白葡萄酒醋汁，或许会更好。松露酱的味道太过霸道，容易掩盖龙虾本身的鲜甜。”


    一瞬间，餐厅里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盛母端着牛奶的手停在半空，惊讶地看向虞可。


    主位上的盛檀，原本已经重新拿起报纸，闻言也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落在虞可身上。


    张妈脸上的笑容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僵在那里，嘴角抽了抽，才勉强挤出一句：“虞、虞小姐……懂得可真多啊……”


    这小蹄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还白葡萄酒醋汁，她懂个屁！肯定是瞎蒙的！


    虞可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自然，她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


    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也有些濡湿，但她还是伸出手，姿势优雅地拿起了餐刀和餐叉。


    “以前在法国参加舞团巡演的时候，接触过一些西餐文化，对这些……略微了解一点。”


    “而且，这道焗龙虾，火候似乎稍微过了一点点，如果控制在七分半左右，肉质会更鲜嫩弹牙。”


    这下，连盛母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放下牛奶杯，看向虞可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哎哟，可可，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懂这些门道？真是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你只知道跳舞呢！”


    这话语里带着长辈对小辈的亲昵和赞许，让虞可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盛檀的目光在虞可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个女人，除了会哭，会装可怜，竟然还懂这些？


    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个空有皮囊，一心想攀龙附凤的拜金女，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草包。不过，为了挤进上流社会，学点这种皮毛功夫，也不足为奇。


    他眼中的诧异很快被一贯的冷漠所取代，淡淡开口：“吃饭吧。”


    一顿饭，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虞可如释重负，礼貌地向盛母道了声“我吃好了，您慢用”，便逃也似地回了三楼的房间。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被她轻轻合上。


    虞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了地毯上。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刚才在餐厅里，她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生怕说错一个字，又惹来盛檀的厌烦和盛母的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是对是错，是会为自己争取到尊重，还是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加做作。


    她是不是该感谢虞颜？


    为了让她能在那些所谓的上流场合不出丑，虞颜当年确实是下了血本的。她被硬塞进一个学费贵得吓人的名媛淑女培训班。


    这些曾经让她痛苦和反感的技能，却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给了她一丝微不足道的底气。


    真是讽刺。


    楼上虞可如何百转千回，楼下的张妈也没闲着。


    一等盛母和盛檀离开餐厅，她立刻收敛了脸上那副恭敬的表情，撇了撇嘴，端着碗碟进了厨房，却又猫着腰，鬼鬼祟祟地闪身进了旁边的小储物间。


    这里堆着些杂物，光线昏暗，正好掩人耳目。


    张妈飞快地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点戳戳，给黎月发了条消息。


    这姓虞的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子！居然懂什么白葡萄酒醋汁，什么火候的，可别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狐狸精，坏了黎小姐的大事！


    【黎小姐，情况有变。那个虞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对西餐礼仪很熟悉，恐怕不好对付。】


    手机屏幕很快亮了起来，黎月几乎是秒回。


    【放心，只要事情办成，好处少不了你的。我这边也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