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虞可只敢坐小半个座位，后背挺得笔直，身体紧紧贴着车门，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刻意与身旁的盛檀保持着最大的距离。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莫名叫她有些心慌意乱。


    “虞小姐，车里空调温度合适吗？”


    张助理透过后视镜，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试图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他眼尖地看到虞可单薄的衣衫和冻得有些发白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将后座的暖气调高了两度。


    虞可受惊似的抖了一下，连忙小声回答：“很、很好，谢谢。”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盛檀烦躁地又扯了扯已经松开的领带，哑声道：“专心开车。”


    张助理立刻闭嘴：“是，总裁。”


    总裁这傲娇的毛病，真是没救了。


    盛檀的目光却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瞥向身旁那个恨不得钻进车门缝里的女孩。


    她就那么怕他？缩在车门边，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有那么可怕吗？


    一想到她刚才对着自己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再想到她宁愿说谎也不肯上他的车，盛檀心里那股无名火就又开始往上窜。


    张行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脚下却悄悄放慢了车速，又开始没话找话：“虞小姐，您……您现在是不是没地方去？要不……”


    要不先去总裁的私人公寓休息一下？那里绝对安全。


    虞可慌忙摇了摇头：“不、不用麻烦了。送我……送我去附近的警察局就好。”


    警察局？


    盛檀的眉头狠狠一跳。


    他注意到，虞可说话的时候，右手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刺目的红痕，显然是刚才被什么人用力掐出来的。


    是那个叫陈梦的女人？


    这个蠢女人，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吗！只会哭！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怒意直冲头顶，盛檀转过头，声音像是淬了冰，又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其不争。


    “蠢死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不知道还手？”


    虞可抬起头，小鹿般的眼睛里水汽氤氲，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啊？”


    她想说，不是的，她不是不想还手，她已经准备去警察局了。


    可对上盛檀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眸子，还有他那张写满了“你就是个麻烦”的俊脸，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一定觉得她又在给他惹麻烦，是个只会哭的废物。


    虞可的眼睫颤了颤，低下头：“谢谢您……今天帮我。”


    这句道谢，发自肺腑。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呵。”盛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不用谢我，只是路过。”


    路过？


    虞可的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他只是觉得她碍眼，顺手帮了一下而已。


    张助理在前面听着，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自家总裁紧绷的侧脸和虞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赶紧打圆场。


    “是的，虞小姐，您不用担心，我们总裁……总裁他就是热心肠，体恤下属……啊不是，总裁经常路过这附近的，对，经常路过！”


    “多嘴！”


    盛檀冰冷的声音砸过来，冻得他一个激灵，立刻噤声。


    总裁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盛檀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虞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那个女人却只是低着头，肩膀缩得更紧，根本没有看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她就这么……不在意？


    一股无名火又从盛檀心底窜了上来，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八度。


    “你接下来去哪？”


    虞可的背脊绷得笔直，慌忙保证。


    “我……我准备离开帝都……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他一定是嫌弃她了，她这样的人，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离开帝都？


    盛檀的眉头拧得死紧，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就你这样，能去哪？”


    她身无分文，衣衫单薄，还赤着脚，能去哪里？送死吗？


    话一出口，盛檀就后悔了。


    他清楚地看到，虞可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在轻轻颤抖。


    虞可的肩膀缩得更紧，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座椅里，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克制着。


    “我保证……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不会再打扰您的生活……”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车门把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又缩了回来。


    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连开车门这种小事，都怕会弄脏他的车。


    “闭嘴！”


    盛檀粗暴地打断她，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朝着驾驶座的张助理冷声下令：“最近的警局，停车。”


    车子在路边刚一停稳，盛檀立刻推开车门，迈开长腿下了车。


    见虞可还呆坐在车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站在车外，背对着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不是要去报警吗？还不下车？”


    虞可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地去开车门。


    她的右脚先小心翼翼地探出去，试探着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冻得她脚趾蜷缩。


    她突然转过身，对着车内那个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盛先生，谢谢您，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


    “烦死了！”


    不等她说完，盛檀拉上车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车窗都嗡嗡作响。


    下一秒，黑色迈巴赫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一声低吼，便绝尘而去。


    虞可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流中，才敢慢慢直起身子。


    她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默默地在心里数着。


    一、二、三……一直数到十。


    确认那辆车是真的开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栋挂着警徽的建筑。


    凛冽的晨风并没有让她清醒太久，命运的恶意，往往在她以为能喘口气的时候，兜头盖脸地砸下来。


    她拖着那双已经磨出血泡的脚，一步一步挪向警局门口。就在离那象征着公正的警徽只有几步之遥时，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让她眼前一黑，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