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拐角，她就因为走得太急，一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啊……”虞可低呼一声，手里的帆布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她慌忙想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地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牙刷。


    “虞小姐，您没事吧？”


    一个略显熟悉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虞可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丝不苟的脸。


    是张助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虞可的心一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张助理将捡起来的牙刷放回她脚边的袋子里，微微欠身。


    “虞小姐您好，我是盛总的助理，张行。盛总让我过来看看，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虞可站定脚步，下意识地挺直了些单薄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多增加一点底气。


    “张助理，麻烦您转告盛总，我很好，什么都不需要。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受不起。”


    尤其是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仿佛施舍一样的好意。


    张助理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支票，递到虞可面前。


    “虞小姐，盛总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您住院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委屈，这笔钱您拿着，好好调养身体。”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另外，关于您母亲今天上午去公司的事情……”


    “我妈？”虞可的瞳孔骤然一缩，捏着帆布袋边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又是她妈妈！她又去盛氏闹了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愤怒，涌上心头，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可以想象，盛檀此刻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和她那个唯利是图的母亲！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派张助理来，还拿着支票。


    他是觉得，她们母女俩，就是来盛家讹钱的吧。


    虞可挺直了腰背，那双原本还带着些许无助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倔强地燃烧着。


    “如果盛总认为，用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用钱就能衡量一切，那请他把这笔钱，捐给福利院吧！”


    她伸出手，没有去接那张在她看来无比刺眼的支票，反而用指尖，将它轻轻推了回去。


    “我虞可虽然出身平凡，无权无势，但还没卑微到要靠别人的怜悯和施舍过日子！”


    张助理捏着那张被推回来的支票，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女孩脸色苍白，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


    她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躲闪。


    张助理从业多年。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但此刻，他从虞可眼中读到一种坚决。


    他指尖轻弹，支票在他手中转了半圈。


    最终，张助理点头。


    虞可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


    “张助理，谢谢您今天特意跑一趟。”


    “您可以回去告诉盛先生，我虞可……不是图他的钱。”


    “对于今天我母亲……造成的麻烦，我很抱歉。也请您转告盛总，我会想办法约束我妈妈，我也会尽快离开这里，不会再给他添麻烦。”


    说到最后，她又加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还有，我既然说了不要盛家一分钱，就一定会做到！”


    张助理看着她，心里竟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个虞小姐，和他之前通过资料了解到的那个，似乎……不太一样。


    他还想说点什么，虞可却已经转过身，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自己刚刚出来的病房方向走去，那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张助理目送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这才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通了盛檀的号码。


    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


    “办完了？”盛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冷硬。


    张助理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盛总，虞小姐她……”


    “钱收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冷得像冰，没有半分温度。


    “没有，她说……”


    “那就直接打她卡上。”盛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满是嘲讽，“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演给谁看？我看够了。”


    他太清楚这些女人的手段了，先是闹，再是装可怜，最后还不是为了钱？


    “盛总……不，我觉得……”张助理的声音里透出迟疑，他很少会反驳盛檀的判断，但这次，他忍不住开口，“虞小姐她，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将虞可刚才那些话，一五一十地尽数转达。


    “虞小姐说，她不是图盛家的钱，对于虞颜女士今天的行为，她感到非常抱歉，她会约束她母亲，并且尽快离开帝都，绝对不会给虞颜女士再来公司闹事的机会。她还强调，她既然说了不要盛家一分钱，就一定会做到。”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张助理几乎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盛檀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知道了。”


    然后，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盛檀放下手机，颀长的身影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无数霓虹灯点缀的繁华都市。


    不知为何，张助理转述的那些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他的某个地方。


    “尽快离开帝都……”


    “不会再给虞颜女士闹事的机会……”


    这些话，听起来倒像是真心实意地想解决问题。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


    福利院里，那个蹲在地上，用纸巾温柔擦拭着小女孩眼泪的侧影，阳光洒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柔和。


    他烦躁地伸手扯了扯领带，转身走到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坐下。


    双肘撑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明明应该厌恶至极的，毕竟，那个虞颜的所作所为，简直刷新了他对无耻二字的认知。而虞可作为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完全清白？


    可为什么，此刻他的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闷得慌。


    张行跟在他身边多年，看人一向很准。


    难道……他真的从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镜，误会了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开始疯长。


    他想起母亲在办公室里，那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请求。


    “你为什么就不能亲自去看看她，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