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过往沟渠无月照

作品:《虞美人祭

    “铮——哐啷!”


    月影泻白玉瓶,碎了一地,渣屑如棘。


    瓶内刚折来的红梅,还沾屋外的寒气,插在玉瓶里一同掉下去。


    花头重重摔在地上,鲜红梅花瓣从萼上脱落,七零八落,掺在白玉间,像撒了一地的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正在换花的连枝,眼神一下清明,回过神来。


    卫瓴用力摁住指腹,止住了豆粒似的血珠,“无妨,收拾了吧。”


    没注意到刚才连枝心事重重、仿佛失了七魄的样子。


    她正边绣边思索凉州之事,玉瓶突然坠地,不小心扎破了手,目光落在那一滩嫣红梅花,不知怎的,有种强烈的异样感觉。


    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


    遒劲梅枝的四周,梅花好像溅开的血。


    -


    “哒——”


    赵显像被蛇咬了一样,燎手地扔开挂满了血的鞭子。


    鞭子甩在地上,血溅了一地。


    他不适地倒退两步,脸发白,一句话没说,扭头快步逃也似的走了,在这里连一秒都多呆不下去。


    留下尉迟玄提起里衣,挂在双臂穿上,蹭到后背,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把自己散落的发丝拨开,额角沁出一层豆大的汗,面色无华。


    李不扬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鞭子,一向喋喋不休的嘴,被符纸封印住了一样,他看着尉迟玄,喉结无声滚了滚。


    尉迟玄撑地站起身,脸像一张白纸,淡道,“别多想。”


    李不扬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上前半步,却又没太近前,低声道,“是我自负……不去追查消息从哪来,就轻易信了,自负妄为,才着了道,我要是……”


    “行了。”尉迟玄打断他的反省,也打断了李不扬无休止地陷入愧疚的流沙。


    他看过来,眼神依然一贯的冰凉无波,仿佛从方才的潭水里过了一边,说话音有些虚,少牵动背上如炙的肌肉,“赵显动手,又让你监刑,本就是为了让你们以后束手束脚,否则要罚,一人受一顿鞭刑,就行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是我非要去招惹卫瓴,与你们何干,便是再来一次,我还如此,除非现在、直接把我抽死,否则,我这辈子,只要尚喘一口气,还能站起来,就不会放过她。”他黧黑的眸如矿岩,没有一丝松动,执念反而愈演愈烈。


    除非把心魔连根拔起,否则这把火直要烧得他尸骨无存。


    李不扬风轻云淡惯了的脸上,今日复杂了不少,比以往多了自责的优柔、晦淡,尉迟玄不失思索地说,“夫人此举确是高明,你多思善虑,根本不需让你上手,在一边儿看着,你自己就能爬进锅里、把自己炖了。”


    多慧是上天恩赐的礼物,更成了劳思、纠结的拖累。


    而如赵显,没有比亲手鞭鞭到肉,更刻骨铭心、长记性的了。


    这世间,没有谁比夫人更懂,蛇打七寸。


    盐渗进了伤口,尉迟玄比平日里多说了几句,汗没止过,“我没事儿,去把赵显给我找来,我在正房等他,他打算抽完这一顿,躲哪去?”


    李不扬一动不动,睫毛轻微扇了扇,手中轻握的鞭子滴下去一滴血,“哒。”


    “怎么?吩咐了你也抽一遍?”见此,尉迟玄疑惑地又看过来。


    李不扬收回了眼神,转过身去,打算赶紧去送走厅堂那尊大佛。


    眼前突然飘来一个人,吓了李不扬一跳,先前竟未让他察觉,她身上刮过来奇异的香料味儿,熏得李不扬眼前一花。


    “刚赵显丢了魂儿似的,过去了都没理我,下手这么狠吗?除了你仨又没旁人,这么较真儿干什么?”来人腔调有些看戏的漫不经心和调笑,天真烂漫,言有所指地调侃李不扬,“倒是比你实在。”


    “颜令仪,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李不扬挂上标准的笑,态度不甚欢迎,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笑不达眼底,客气地说不客气的话,“不是说好,你在厅堂等着,我稍后把鞭子拿来吗?你急什么?得一鞭鞭的抽,这才过去多久,都迫不及待追到这儿来了。”


    颜令仪拂开自己的马尾,拨到了身后,头上俱是编发,干净利索,一身剪裁合体的上等衣裳,一双灵动杏仁眼里满满的跋扈、嚣张,混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


    “我来看看,我二哥的新宅子,不欢迎吗?你们犯了错,是母亲要罚你们,我可是很不赞同的,虽然说一视同仁,但二哥身子那么弱,好不容易这几年有了起色,罚狠了,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尉迟玄冷冷看着她,一声不吭,周身有股抗拒、生人勿近的森然之气。


    颜令仪浑然未觉似的,绕着尉迟玄转了半圈儿,半掩了一下鼻子,嘴中念念有词,有几分娇嗔,“不错,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就是血腥味儿有点重,勉强算过关。赵显那小子也真是,又不是没见过,跟第一次见血似的,跟小时候那窝囊废物样儿如出……”


    “啪——”


    尉迟玄一把抓住她不老实的手,颜令仪面上一愣,想去拨他衣裳的手被钳住,随即唇角浮起一抹笑,浮夸地惊道,“别使劲儿啊,又往外渗血了!”


    尉迟玄背上的血水迅速浸透了布料,宽挺的背在寒风里格外单薄,仅穿了一件难御寒的料峭单衣。


    尉迟玄冷着脸,毫不客气地一把甩开她的手,手在白里衣上擦干净,生厌地说,“离我远点儿。”


    他单刀直入,疏离冷漠,“有话就说,我们未熟稔到这地步,夫人叫你来,有什么要交代?”


    颜令仪拿出受挫的模样,泫然欲泣,“夫人?现在怎么叫这么生分了?二哥,母亲听见定会伤心的。再说,非得是母亲派我来,不能是我想来看看你们吗?自从你们到肃国,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不止是我,大家都很想你们。”


    “想就多看看。”李不扬把颜令仪格在了外面,自然地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赵显来了,你也多看看。”脾气很好地笑弯了一双眼,恰到好处,既不疏离也不谄媚,叫人发不起火,却也莫名窝火得很。


    “哈哈哈哈哈。”颜令仪识趣退开,但是对他的反应很出乎意料,刻意出言调侃,嘲讽不言而喻,“李不扬,我记得谁替人出头,都轮不着你啊。”


    “是呢,你倒是为人多忧,什么时候都数一数二,有你在前头打了样儿,我也是不甘久居人下的。”李不扬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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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施然回道,笑容无懈可击。


    “是吗……”颜令仪嘴角尚存浅淡的笑意,眉目间已经明显不悦,从方才就一直在忍着,话越发重,“在外面这几年,看来混的不错,沟里要饭的老鼠,都能活得像个人,重情重义起来了……”


    “你若是来倒废话的,两条街外有个茶馆,上那去。”见她口中无一句有用,尉迟玄没耐心往下听,直接烦躁地抬步离开,背影孤冷肃静。


    颜令仪叫住他,很有把握,亦有看热闹的直觉,“哎!这一趟儿来过肃国,我马不停蹄地要去出任务,连家都来不及回,听说要找的人,就是让你遭这顿鞭子的、那个呢。”


    尉迟玄果然停在了原地,披散的乌发顺直乌黑,长睫下的眸子里一片寂静、泠泠。


    颜令仪刚才被李不扬气得,憋在肚子里那股气,瞬间撒出去了,心里别提多痛快、舒畅,甚至有了几分小人得志的得意。


    “你们俩,谁求求我,我就多透点儿皮毛,否则,你们得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海里捞着这根针,嗯?”


    李不扬绷住笑脸,心里冷笑连连,他双手抱胸,故意把鞭子露出来,“倒是想求,你敢说,我就敢去找,就看说出来,夫人对你是不是也一视同仁?你身子骨倒是打小就邦硬,抽几鞭跟挠痒儿似的,不必担心受不住,没曾想,有朝一日,我李某人求人,还压上秤有个半斤八两了,当真说吗,当真我可开始了。”


    学颜令仪“嗯?”了一声儿。


    颜令仪使劲儿巩固住勉强的笑,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劲儿上来了,李不扬前胸一提又要嘴战八百回合,突然觉察到不对劲儿,尉迟玄从刚才就突然没了动静,故意冲颜令仪深笑了一下,不放心地扭头看去。


    本欲离去的尉迟玄,已经慢慢转过身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颜令仪眼里放光,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得意地冲李不扬轻哼了一声儿。


    李不扬却根本没功夫搭理她的挑衅,只见尉迟玄回来,一步步走到李不扬身边,和他并排,低下头,顶着那张冰山俊颜,淡淡看向颜令仪。


    他问:“怎么求?”


    闻言,颜令仪不屑地横了李不扬一眼。


    李不扬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袖子下捏紧了拳头,暗骂了一声。


    “二哥,当然不用你干什么,我也是愿意帮你的,我要他和我一块去。”指向李不扬,“正好,我说什么,你们也未必信,有啥想知道的就自己去查,不过这一路上——要打要骂、随我,让你这条狗,不准违抗我,不准、冲我叫。”


    李不扬双目一张,里面恍过白光,赶紧看向尉迟玄,他要是能跟着一道儿去找卫瓴,说不定能带回来有用的消息……答应她,阿曜。


    “呵呵呵——”李不扬表面不在意地笑起来。


    内心喊道:答应她,阿曜。


    尉迟玄:“叫完了?”


    声线端的没有一丝起伏、温度。


    “什么?”颜令仪睁大了眼。


    “叫完了就走吧,我们——”下巴向李不扬指了一下,“没打算留你吃饭。”


    “还有,夫人现在栓你……栓得有些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