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续魂蛊

作品:《虞美人祭

    “呼啦——咕噜噜——”


    水花白茫,银珠迸溅。


    尉迟玄反抗着,指节分明的手从水下探出来抓住卫瓴胳膊,将她也往水下拽,场面混乱、失控,卫瓴被拽得一个趔趄扑进水里,他玄黑的衣袍在水下舒展,浸泡在水下的乌发随动作摇曳,如同一朵糜烂、绚丽又破败的黄泉花,卫瓴是另一抹皓雪。


    卫瓴反制住他的手,将头仰出水面,站起身。


    她眼眶被水浸得发涩,眯成一条缝儿,睫上的水往下坠,她问,“我和你,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让你想尽了方法折磨我,到底要怎样,你肯放过我,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是不是我们其中死一个,这孽才能消停?是不是?”


    他却反常地停下了挣扎,往水下沉,隔着昏暗、变幻的水波,俊美的脸露出痛苦,不只是水给予他的窒息,还有心底深处怎样都走不出去的深巷,他能挣开卫瓴,可那如影随形的潮湿挣脱不开,摆脱不掉,倨傲的凤眸里,最后一丁点光亮也在水下泯灭了,归于无尽夜。


    “少拿这种眼神看我!该恨的难道不是我吗?!是我!”她双手揪住尉迟玄衣领,将他沉入水下的脸提出来,弓下身嘶声逼问。


    两人面面相对,尉迟玄呛出两口水,脖颈无力地向后仰去,水从他光洁额头隐于发尾,上挑的狭长双眸向下垂着望她,嘴角缓慢浮上一抹让人发疯的笑,摄人心魄,像个本无情无忧却尝到人间苦楚的妖孽,卫瓴下颌的水珠滴在他眼下,他眼皮颤了一下,那滴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流下。


    “放过你?”他痛快地笑起来,那滴水却让他看起来像哭一般,胸口上下起伏,眉头狠狠缩在一处压低,有水灌入他口中,他喉结一滚全咽下去,“为何也没人给我这个选择,让我选,要不要抓着你不放,怎得就没人问过……”


    发散的瞳孔收拢,他不再迷茫地轻声问,而是自厌、自弃,又带着报复的爽感望向她,“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自由,能痛快地活在这世上,那你就这么干吧。”


    卫瓴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兴许是她仍没从坠落的惊恐中缓过来,仍没从冲昏头脑的愤怒中醒过来,否则她怎能觉得尉迟玄的眼里,仿佛他的死才是给予她最致命的惩罚。


    那分明是对她的嘉赏!是她求之不得、日夜所盼的,是能让她血脉偾张、酣畅痛快的,是她为自己报的仇,也是给城破那日,万千孤魂的交代!


    “你以为——没了我,你能活得潇洒恣意,其实。”他闭上眼笑,放肆、荒谬、嘲讽透顶,笑到整个人都在颤,卫瓴差点抓不住他的衣领,他苦皱的眉从未打开,低声说,“我死了,你连活着,都做不到。”


    “你还敢威胁我?”卫瓴大概也被他感染,眼里不知不觉间透上疯狂,挑高眉头气急而笑,发了狠地收紧他的交领,浑然不觉自己肩头全是血水,只顾绞得他要窒息,“你看我能不能在他们来之前弄死你,杀了你我就走,自此再也不必俯仰由你,而你,就留在这儿,在这暗无天日的水底下。”


    “你还是不懂。”


    他的语气悲悯,像站在另一个高度,向下俯视着她,飞鸟不同鱼讲。


    他在可怜她吗?这语气究竟是如何,就像往火上浇了一壶烈酒,烧得她眼都红了,四周水温似乎都升高了,他到底要说什么,他又在讽什么?!悲什么?!


    “那你倒是说啊,我不懂什么,我到底不懂什么?!”


    卫瓴暴躁反问,将他的衣领更用力提起来,水从他濡湿的衣领中被拧出来,从她指缝钻出去。


    “你不是问我那是什么吗?”尉迟玄攥住她手腕,一把扯开,任身体坠进水里,“噗通——”


    卫瓴站在原处,潭水溅了她一脸,冷漠睁开眼,垂下眼皮,冷睨水中挣扎的尉迟玄,她单薄的身躯在风里微微发抖。


    不肖一会儿,他从水中站起来,衣袍、发上全是水,拖着湿漉、沉甸的衣裳逼近,停在她身前,修长的手将自己紧贴在脖颈上的衣领拽开,向两边野蛮扒开,一手抓着衣裳,另一只手食指抵在殷红印记上,他的皮肤白皙,让胸口那一朵印记要燃起来一般,“这是什么?”他的喉结一滚,下颌因为紧咬绷直了。


    这是什么……


    胎记?


    嫣红的印记?


    又或是特意画上用来显示什么的标记?


    是什么?


    是什么?


    她怎么知道?!


    “蛊。”


    “这是蛊!”他的眼猩红,爬满了血丝,低着头死死凝视她。


    声音不高,却让一切仿佛都停了,都空了。


    瀑流的白噪放大,天好像突然破了,天河水也一股脑涌到这潭里来了,否则声响怎得那般震耳欲聋。


    殷红印记随他说话耸动,那朵虞美人花抽根发芽,绽开了似的,她表情迷茫,像一下在荒无人烟的丛林里迷失了,不知所向,满脸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是蛊呢……


    为什么是蛊呢。


    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蛊呢?


    “续、魂、蛊——”尉迟玄嗓音嘶哑,拼命压抑下歇斯底里,心境却已然如肆虐的狂风卷过,凌乱不堪,一片狼藉,一字一顿剖开自己最忌讳的禁忌、伤疤,仅是说出来,就费尽了全部,如同遭受千万遍的凌迟。


    续魂蛊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个蛊?


    这与她的生死有什么关系?


    和他的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一大堆问题像潮水一股脑涌入卫瓴的脑中,它们混乱地吵吵嚷嚷、打做一团,像嘈杂吵闹的街头乱市,让她的头都要炸掉了,好疼。


    “要不是你,根本不会有这东西宿在我身上,让我当豢养此物的器皿!”


    他的皮肤泛红,指尖深嵌入胸口肌肉,“我的身体根本供不了它要的温度,只能反复地发热,反复割开心口放血,这一刀原是我要取自己命,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这都没让我死?”停顿下。


    他根本不愿意将自己的不堪、软弱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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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露在任何人面前,可是又烦躁到心脏抽痛的不甘心,不甘心她一脸天真的幻想摆脱了他,就能获得新生,无视他的痛苦,轻而易举将他像皮上丑陋不堪的疤一样剔除,将他像丧家之犬扔在雨夜里,还幻想着独自奔向灯火通明的烟火人间!


    他苦笑,眼眶发红,“我何尝不想问问,为什么这都不能结束这炼狱,又为什么偏偏是我?!自我记事起它便在,陪我至今、从未相弃的竟然是只夺我气血,去替一个死人逆天续命的蛊虫。”


    他酸涩的语气极尽自嘲、心酸、可悲,好像他的内心越狂暴肆虐,他的表面就越平静、压抑,黧黑眸底透不进去半点光,恍如永夜的不只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心。


    “我也求过成千次,上万次,放了你?谁来放过我,你?你来放了我吗?”在她耳畔,最后几乎是用气音挤出来。


    他从袖口抽出短匕,抵在她心口上,低着头,鼻翼距她湿漉的发顶仅一指,发迹的水滴到卫瓴鼻梁上,“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想剜出来看看,究竟怎样一颗七巧玲珑心,才配得上我这经年煎灼。”


    “别怕。”他声音低柔,温声哄她,“我问过了,续魂蛊就是在明泪潭深处找到的,我在这里把你体内的蛊剜出来,以后我们就都解脱了。”


    卫瓴毛骨悚然,下意识退后,脚下差点没站稳,双手划拉水面后退,脑袋里嗡嗡作响,声音忍不住发抖,“什么死人?什么续命……”


    尉迟玄持刀的手垂下,缓慢向她靠近,水波从他身边一层层划开,“你白偷了这么多年光阴,享了寻常人一辈子都不可及的顺遂安宁,也应知足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即便是蛊,世间绝不可能只此一对儿,我们二人毫无交集,怎么可能拿一个去给另一个续命,绝无可能,尉迟玄,你受这许多年的罪,连该找谁讨……”


    不行,若他认定了,她越这样说,越会激他。


    卫瓴立马一转话锋,软下去,“好,倘若,如你所言,这一切全是我的过错,可我如今才知晓,甚至都没认真看看你为此斫刃的伤疤,连我该知道、该铭记于心的,那些你平白受的苦,受的难,那些委屈,都不知道,蒙在鼓里天真的以为俱是理所应当。对你这么多年的忍耐和磋磨,是不是太残忍了……”


    说着,她突然冲上去,制住了他持匕首的手,双手狠狠抱住,一口咬上去,夺了他的刀。


    “卫瓴!”


    尉迟玄彻底怒了,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从手上掰下来。


    卫瓴可以反过来拿匕首抵住他,可她一用力,将匕首扔进了深潭里。


    “我方才说得都不是假话!可你总得让我有说下去的机会!”


    “狡诈的骗子。”尉迟玄已不再敢信她,原来方才是为了降低他戒备,让他分心的权宜,他却听进去了!有一瞬想听她说下去,持刀的手松了。


    这水为什么一直在变烫,卫瓴猛然惊悚地回头看向天边。


    满月?!


    发病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