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女人看到阮霁竹后明显一愣，然后眼睛骨碌碌扫视两人。


    在看到阮霁竹被薛亦行抓住的衣角时，漂亮女人怒气十足的表情逐渐变得迟疑，甚至懵逼。


    ……还在不动声色努力把衣角往回扯的阮霁竹思考了下。


    薛亦行喊她阿姨，所以他们应该不是母子。


    而她又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像要剁了薛亦行似的。


    这很奇怪。


    阮霁竹一时半会不太好判定他们的关系，嗫嚅片刻，礼貌喊了句阿姨好后没再出声。


    薛亦行终于松开阮霁竹的衣角，眉尾一扬，扯唇气定神闲开口：“阿姨，我朋友来找我玩儿，我看不了店了。”


    不怕死似的语气。


    谁来找你玩？阮霁竹无语但不言。


    毕竟现在气氛很微妙，自己就不要添柴拱火了。


    没等女人回复，一个小男孩就从里面走出来，走到女人旁边拉住她的手喊：“妈妈。”


    整个空间一片沉寂时，他又朝薛亦行喊：“哥哥。”


    还没完——


    “诶！姐姐好！”


    阮霁竹觉得这小孩记忆力真好……努力扯了个笑容回应。


    等等，他喊薛亦行哥哥？


    ……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说“妈妈回家教训哥哥了”。


    忽然，她心里涌起来点小小的猜测。


    但是不敢确定。


    悄悄瞟了眼薛亦行的表情，嘶，还是那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同学你稍等会啊，”女人朝阮霁竹笑了下，然后又说，“来，薛亦行，你先帮我搬个东西。”


    薛亦行没动。


    “快点！”女人卸下温柔。


    薛亦行终于动了。


    他跟着到仓库，走之前还很认真地朝阮霁竹说：“别溜啊，一会儿有大事相商。”


    你能有什么大事……


    阮霁竹也没了买耳机的心思，敷衍点头：“那我去外面等你。”


    站到门口还没几分钟——


    “薛亦行我回去就叫你爸打死你！”


    “滚蛋！”


    阮霁竹清晰听到女人的吼叫声，也只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这两句话，让她把心里先前涌起的猜测变成了确定。


    如果判断没错……


    她觉得，自己似乎。


    在不经意中窥见了薛亦行的‘不幸’。


    他好像有一个挺年轻的后妈、和弟弟。


    她并不知道前因后果，无法评判整个事件。


    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


    况且这应该是一件比较私密的事，于是阮霁竹决定当不知道。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她终于等到了薛亦行出来。


    “走吧。”薛亦行丢下句话就兀自往前走。


    阮霁竹怀抱谅解与宽容。


    无声跟上，却始终和他隔着几步距离。


    半晌，薛亦行突然停下，然后转过身，懒懒道：“你是在跟踪我吗？”


    “……”


    懂了这人的意思，阮霁竹默默走到他身边，二人又沉默地走了几步。


    “你为什么不说话。”薛亦行发问。


    没话说呗，还能是为什么。


    这句话险些冲出口的时候，阮霁竹换了种表达方式：“……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群里不是挺知道说什么？”薛亦行再问。


    “……”


    这人好难缠。


    “一到我这就哑巴了？”


    三连问。


    “……”


    阮霁竹沉寂了会儿，努力揪起一个话题：“明天下午在锦山山脚集合，你怎么去？”


    “骑车。”


    “想我带你？”


    “也不是不行。”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啊。


    阮霁竹决定不表态冷处理，只尬笑一下以示礼貌。


    “看你这么真诚，我勉强同意了，”薛亦行似笑非笑，“你家也在绽春华园？”


    阮霁竹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是……”


    “嗯，明天手机联系吧。”


    反正自己确实也不太熟悉锦南的路，有个人带着反而好一点，阮霁竹点点头。


    然后觉得薛亦行现在说这句话，应该是告别的意思，遂试探道：“好，那……再见？”


    “等等。”


    薛亦行从兜里掏出来个方形的软塑料薄盒子。


    变戏法般在手上翻转了两下。


    “怎么了？”阮霁竹看着他花里胡哨的动作。


    薛亦行把盒子往阮霁竹手里一塞：“这个给你。”


    她感受到尚有余温的盒子。


    垂头一看——


    是一副耳机，通体很纯净的蓝色。


    左右两边还有一对圆鼓鼓的天使翅膀。


    有点可爱。


    可以接受。


    阮霁竹望进薛亦行黝黑透亮的眸子，很认真地问：“多少钱？”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薛亦行眉眼弯起来，很轻很轻晃了下少女斜扎着的马尾辫：“我可不搞强买强卖那一套。”


    这句话之后，阮霁竹听见薛亦行接着说：


    “送你的。”


    嘴唇张了张想要拒绝。


    可是他已经转身，消失在拐角。


    这应该……


    不是‘赃物’吧？


    阮霁竹觉得自己这么想对不起薛亦行的‘礼物’。


    狠狠谴责自己一遍后，抛下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把耳机揣进口袋，踱步回家。


    *


    十月六号天气照旧很好。


    阳光透过樟树蓊郁的叶子散布到客厅，温度刚刚好，风掠过纱窗摇晃着被拉开的窗帘边边。


    陈婷掀开从饭店打包来的菜，扯嗓喊：“小竹，起来没？”


    “起了，”阮霁竹刚洗完脸，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桌上的菜，“妈，你去饭店把菜拿来了？”


    “是啊，”陈婷头也没抬，伤手放在腿上，用右手夹菜，“你不是要和同学去玩？约定好了就得守时，我怕你起得晚来不及，就提前拿回来了。”


    “我有注意时间的。”阮霁竹小声反驳。


    吃完饭后，阮霁竹点开手机看消息。


    S（4）群聊里。


    -富总：【图片】


    -富总：【图片】


    两张照片是琳琅满目的食物。


    一眼就可以猜到是自助餐厅。


    -闹闹：你还是去了？你真tm贪心，既要奶茶又要好吃的[鄙视]


    -富总：我就是如此一个全面的男子。知道开业大酬宾多少钱吗？说出来我都怕你们羡慕。@全体成员


    -zzZ：多少啊？[好奇]


    -富总：25.5[得意]


    -闹闹：……二百五


    阮霁竹皱眉，又仔细看了图片。


    打眼一看海产品还不少，可锦南不是沿海城市，海产品物价整体偏高，虽然不知道食物的真假，但看着就不太对劲。


    就在她怀疑时，薛亦行出现了。


    -薛亦猪：25.5有海鲜？


    -薛亦猪：你他妈别吃死了。


    -富总：[汗]觉得我肠胃好到完全可以免疫的请点头。


    再没人回复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见没人搭理自己的傅综一口气发了好几个委屈的表情包。


    阮霁竹于心不忍。


    联想着傅综的体格，粗略计算了一下他能抵抗食物中毒的概率，觉得应该挺高的，毕竟这一个月什么杂七杂八的都见他吃过。


    于是她象征性地点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发完后，薛亦行突然炸出来两条消息。


    十分毒辣。


    -薛亦猪：@傅综，多吃点新鲜的青菜吧。


    -薛亦猪：@傅综，不然25.5怎么回本。


    -富总：@zzZ，做兄妹，在心中。


    -富总：@x，xyx滚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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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就到这吧。


    -薛亦行：兄妹？恕我直言。


    -薛亦行：你俩看起来不像一个年代的。


    -富总：我今天要是跟你讲话，老子就是狗，你信不？


    小学生互掐。


    阮霁竹也不想回复消息了。


    然而群里安静没一会，薛亦行就在私聊里出现了。


    -薛亦猪：你好了就跟我说一声。


    -zzZ：好，我扎个头换个鞋就好了。


    -薛亦猪：嗯。


    -zzZ：是在小区大门口见吗？


    阮霁竹等了半晌，终于等来薛亦行发的消息——


    哦，还不是文字消息。


    是个表情包。


    ……是她刚用来回复傅综的那个猫猫点头表情包。


    “小竹。”陈婷忽然出声打断阮霁竹的思绪。


    阮霁竹将手机息屏，看她：“怎么了？”


    “不要总是扎着半高不低的马尾啊，”陈婷比划了下，“你穿这套衣服可以配侧扎的麻花辫。”


    “会不会太奇怪啊……”


    阮霁竹其实之前有考虑过发型的问题。


    因为这套衣服是娃娃领，偏文艺风，扎个麻花辫应该会更适配。


    可是大家好像都是扎着规规矩矩的马尾辫，如果她扎着麻花辫出现，会不会太‘哗众取宠’。


    陈婷只是笑，笑意带着些了然和理解：“小竹，你知道吗？我在你这个年龄时也有这样的顾虑，我害怕别人觉得我‘标新立异’，也不想‘与众不同’。”


    “可是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漂亮感到羞耻？”


    “你现在本来就是不需要化妆都漂亮的年纪啊。永远不要为自己在变好而感到焦虑，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阮霁竹缓慢地眨了下眼。


    所有的‘顾虑’像是一瞬间被一双大手抚平了。


    她点点头，走到梳妆镜前，速度很快且熟练地扎了个麻花辫。


    “你看，”陈婷在旁边肯定又肯定，“妈妈就说很配吧。”


    阮霁竹莞尔：“嗯。”


    陈婷挥挥没受伤的手，然后拿自己的钱包，催促：“你快去吧，我马上也锁门走了。”


    看见陈婷拿自己的钱包，阮霁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向爱淡色的她今天会选择这样一条红色的裙子。


    她又要去打麻将——


    无他，陈婷女士坚信穿红色衣服就能让自己的手气红一点。


    阮霁竹沉默了三秒，换上鞋子，打了招呼就出门了。


    她是到门口才发消息给薛亦行的。


    毕竟她可不敢让那大爷等。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怕薛亦行语不惊人死不休，呛死自己。


    仅仅三分钟左右，阮霁竹就看到薛亦行单手把着把手，戴着个纯黑色头盔，没什么表情地骑着辆纯白色电动车从小区里出来。


    后知后觉地。


    她又开始无意识地扯自己的麻花辫。


    开始慢吞吞漫上些后悔。


    很奇怪吧。


    为什么要这么扎呢。


    要是时间能倒回就好了。


    她肯定还是会扎起那个普通到不会出错的马尾辫。


    ……


    然而在薛亦行一如往常的眼神中，阮霁竹渐渐把悬起来的心放下去了。


    停下后，薛亦行笑了下。


    阮霁竹觉得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点‘瘆人’。


    果然，下一秒薛亦行就把腿前挂着的粉色头盔递给阮霁竹。


    阮霁竹看着那个粉色的、带着两个猪耳朵、面前还有猪鼻子的头盔陷入沉默。


    她皱着眉头，表情有点没绷住地接过。


    薛亦行挑眉：“怎么样，可爱不？”


    吞下一句脏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阮霁竹慢吞吞戴上了这个粉色小猪头盔。


    刚扣上头盔调节扣，阮霁竹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人隔着头盔轻轻拍了下。


    感受到触碰的顷刻。


    她又听见面前的男孩闷闷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