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奢华的宅院里，秦老爷子正悠闲地在院子里遛鸟。


    他手里提着个金丝笼。


    笼里关着只白文鸟，羽毛洁白如雪，小小的可怜一团，被关在与体型相比格外巨大的金笼里。


    他乐呵呵地跟旁边纹丝不动的保镖说：“你看，它像不像你？”


    那保镖大概二十五六岁，身子壮得跟牛一样，古铜色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西装。


    此刻却低着头，喉结紧张地滚动，不敢说话。


    “是吧，太像了。”


    秦老爷子微微一笑，随手把笼子扔给他。


    金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保镖慌忙接住，指尖微微一颤。


    笼子里的白文鸟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翅膀不停扑腾着，仿佛要就此吓死。


    直到与保镖带着安抚性质的双眼对视，才慢慢停下来，细小的爪子紧紧抓住金枝，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做的不错。”


    秦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像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你比这鸟，胆子倒是大一些。“


    就在这时，管家忽然急匆匆走过来，虽然急切，却不失礼。


    “秦老，”他微微躬身，“雷先生过来了。”


    “真是老了、老了...”秦老爷子背过双手，摇头叹气，“你叫我秦老，却尊称外边那个叫“先生”，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难不成是他给你发工资不成？”


    管家瑟缩了一下，赶忙九十度鞠躬，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们这些人呐！胆子一个比一个小！”


    秦老爷子迈着四方步，从那年轻保镖手里拿走鸟笼，他的声音越来越远，“...都比不上这只金笼里的文鸟！”


    笼中的白鸟突然扑棱了一下翅膀，仿佛听懂了这句讽刺。


    它的动作很突然。


    下一秒。


    秦老爷子突然把金笼打开，枯瘦的手指伸进笼中——精准而冷酷地攥紧了它纤细的脖颈。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


    鸟儿扑棱棱扇动着翅膀，洁白的羽毛散落，用力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迎接它的，只有死亡。


    终于，鸟儿翅膀垂落，整个身体自由落体，拥入大地的怀抱。


    秦老爷子没再看它一眼...“处理干净。”他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仿佛只是随手丢弃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还愣着干嘛！收拾干净！”管家看了那突然红了眼的保镖一眼，转身快速跟上秦老爷子。


    这偌大的秦家。


    就是秦老爷子说一不二的一言堂。


    一言生，一言死。


    不是封建社会，胜似封建社会。


    雕梁画栋，一步一景，整栋宅院都是中式风格，亭台楼阁处处精致风雅，行走其中，就好像落入了古时候的画卷。


    这里不是上次举办寿宴的地方，而是真正的秦老爷子居所。


    青瓦白瓦，带着无声的压抑，甚至连池中锦鲤都像是在无声遵循某个规则，一点点流水声都听不到。


    秦岁被带去了一个偏厅。


    这里四周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山水画，怪石、大鹅、游鱼...


    他环顾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张未署名的画上，他是个俗人，看不懂画，但这幅画的内容太过浅显了。


    笼中鸟，金丝雀，外有猛虎，内有盘蛇。


    整体看来就一个字——“危”。


    “你喜欢这幅画？”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秦岁在回头之前，已经预先在心里想象出了一个老人画像，微微驼背，神情柔和...外面只有秦老爷子年轻时的照片，是个眉眼刚正的年轻人...


    外界对秦老爷子的描述，都极其正面。


    大地震时，秦老作为捐献资金最多的人，甚至好受到了政府表彰。


    所以在秦岁想象中，秦老爷子应该是很善良正直的人。


    可是真正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人时。


    秦岁脑中只有一个词。


    “虎啸山林”。


    说真的，他很少见如此有精神的老人，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尽管嘴角带着笑意，但那双眼睛却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深浅，只让人无端觉得冷。


    他在打量秦老爷子，对方自然也在打量他。


    秦无邪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好的、坏的、贪的、蔫坏的...他自以为见多识广，可今天却瞧着个稀罕的。


    明明是个极其俊美的男人，眉目也够凌厉。


    却偏偏？


    眼底带着一股忧郁？


    有意思。


    “秦老好。”秦岁微微低头打招呼。


    “雷小友好，在外面就总听见你的风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气势不凡呐。”


    “担不得秦老夸奖。”


    “诶！年轻人太谦虚也不是件好事。”秦无邪指着座位让他坐下，“雷小友能力不凡，背景深厚，一来S市就出手阔绰，相继拿下帝王阁、星空影视、腾龙拍卖会的股份...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服老不行喽！”


    飘渺的茶香酝酿开来。


    秦无邪伸手，为秦岁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荡漾，“来！小友，尝尝看，这茶可合你的胃口？“


    秦岁微微皱眉。


    秦老爷子无论是态度，还是说出口的话全都挑不出差错，可是...太违和了。


    这么凌厉的气势，这么温吞的对话？


    是猛虎，还是毒蛇？


    句句提老，偏偏自己不服老...呵...


    他心中思索几秒种，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端起茶杯轻嗅茶香。


    “果然是好茶。”他意有所指，“秦老手里的东西，自然是最顶尖的。”


    “顶尖？”


    “人老了，下面的人不上心，上的都是陈茶。”秦无邪缓缓喝下一口茶，微微眯起眼睛，“味苦无香...想必小友一定不总喝茶吧？不然，怎么会连这都尝不出来？”


    秦岁嘴角微微上扬，“我这个人不懂风雅，就只是有几个臭钱而已，秦老...”他举杯，把茶当酒一样一饮而尽，“我干了，你随意。”


    好小子！


    秦无邪面色一沉，转而笑得愈发灿烂。


    “不愧是年轻人，就是爽利，倒让我这个老人长了见识！”


    他也端起茶碗，打算一饮而尽。


    却在这时。


    秦岁悠悠开口。


    “秦老爷子老了，喝茶不必学我这个年轻人，要是不小心把茶呛进气管里，不小心丢了命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