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泾渭分明的红与白，随着她有力的动作，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豆腐迅速交融，发出“噗呲噗呲”的细微声响。


    冰凉的猪血被豆腐的温度中和，黏稠的质地包裹住豆腐的细嫩。


    她的手掌、指缝很快染满了红白相间的糊状物，黏腻厚重。


    整个过程，瞧着没什么需要费力的地方。


    但实际上需要不小的力气。


    不一会儿，林禾的额角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王三娘见状，也洗干净手过来帮忙。


    四只手在盆里反复抓、揉、拌，确保每一丝豆腐都与猪血充分混合。


    “盐，多拿些盐来。”


    林禾喘了口气。


    张贵实在，手上还拿着豆浆在喝，听见林禾的话，立刻把放在柜子上的盐罐递过去。


    雪白的盐粒撒入红白混合物中，继续揉搓，调味料均匀地渗入每一个地方。


    盆里的混合物最终变成均匀的饱和度很高的暗红色泥状，黏稠度恰到好处。


    林禾抓起来一团，在掌心用力摔打几下，让质地更紧实，然后灵巧地团成拳头大小、椭圆形的丸子。


    团好的丸子表面沾着些未完全揉进去的豆腐碎和碎盐，看上去卖相不好看。


    王三娘早已在另一口大锅上架好了竹篾蒸屉，铺上了洗净的干粽叶。


    林禾将团好的血丸子一个个小心地码放上去，每个之间留出些许空隙。


    圆滚滚、沉甸甸的丸子，在粽叶上排成整齐的队列。


    “烧大火，上汽后蒸足一个时辰。”


    林禾盖上了厚重的木锅盖。


    灶膛里，沈大山塞入几块耐烧的硬柴，火焰立刻欢腾起来，舔舐着锅底，发出呼呼的声响。


    很快，白色的蒸汽从锅盖边缘“嗤嗤”地冒出来，带着猪血、豆腐和香料混合的浓郁香气，充满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出屋外。


    “要是我住在旁边，肯定得天天流口水。”


    张壮嗦完最后一口豆浆，闻着锅里冒出来的香味，又咽了咽口水。


    “确实。”


    张贵捧着碗，小口喝着林禾先前舀出来的热豆浆，眼睛却一直瞧着那口蒸腾着热气的大锅。


    那香味实在勾人，混合着柴火的暖意，让人感到一种踏实的幸福。


    “这猪血丸子，蒸好了还不能马上吃。”


    林禾一边擦手，一边笑着对眼巴巴的张贵说。


    “得挂在灶头上方，让烟火慢慢熏上十天半个月，熏得外皮黑红发亮，里头扎实咸香，那才叫够味。


    到时候切开来，不管是蒸着吃，还是和腊肉、蒜苗一起炒，都香得很！”


    林禾过年回家就喜欢吃腊肉炒猪血丸子，现在光是说说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她没想着做猪血丸子，但张贵都将猪血送上门了，岂有不做的道理？


    一个时辰在几人的闲聊中过去。


    当锅盖再次揭开时，蒸腾的雾气扑面而来，带着更醇厚的熟成香气。


    锅里的猪血丸子已经变了模样，体积略微收缩，颜色变成更深沉的暗红褐色，表面湿漉漉的，闪着油光。


    林禾笑了，和王三娘一起，用细麻绳将还有些烫手的血丸子一个个穿起来，挂在堂屋正上方那根被烟熏得黝黑的横梁上。


    那里已经挂了一些腊肉和干辣椒，新加入的这几串暗红色的丸子，瞧着越发有过年的气氛了。


    小时候外婆若是把家里的那根横梁挂满，就意味着马上要过年了。


    就到了要放假的时候，也到了能领红包的时候。


    大部分事情，只要一提过年，总会得到额外的宽容。


    除夕前一天。


    天刚亮，林禾便起来了。


    推开窗，清冷的空气带着腊月特有的凛冽，却也透着一种辞旧迎新的清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还暖融融的屋内，脸上露出笑意。


    “都起来了！今儿个可得把家里里外外拾掇得亮亮堂堂，好迎接新年！”


    林禾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干劲，唤醒了还在被窝里眷恋温暖的家人。


    一家人很快行动起来，各自领了活计。


    沈大山力气大，负责最费力气的部分。


    他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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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长竹竿，绑上新鲜的竹枝和一把干稻草，做成一把大扫帚，专扫高处。


    他踮着脚，伸长手臂，仔细地清扫着房梁、墙角积了一冬的灰尘蛛网，灰尘簌簌落下。


    大妞二妞经过时都捂着自己的头，一路小跑着过。


    林禾招呼沈大山把堂屋里沉重的桌子、木柜一一挪开。


    她拿着扫把清扫底下平日难以触及的角落。


    王三娘则系上头巾，挽起袖子，开始擦洗。


    她端来兑了热水的木盆，浸湿抹布，拧得半干，从窗户框、门板开始，一点点擦拭过去。


    她的动作细致麻利，抹布所过之处，木纹变得清晰，积尘消失不见。


    小孩子不知累。


    二妞像是被上了发条的小陀螺，哪里都有她的身影。


    林禾瞧见这么有精力，干脆给她分配了相对轻省又能跑动的活儿。


    递东西和清扫地面。


    她一会儿跑去给沈大山递绑扫帚的麻绳，一会儿又帮王三娘换盆里的脏水，小脸上红扑扑的，鼻尖冒着细汗，嘴里还不停地叽叽喳喳。


    “爹，左边！左边还有一点没扫到！”


    “娘，这块布脏了，给你换一块干净的！”


    “奶奶，你看我扫的地干不干净？”


    她拿着小笤帚和撮箕，学着大人的样子，认真地将沈大山扫下来的灰尘和杂物归拢到一。


    虽然时不时会带起一点小灰尘，弄得自己喷嚏连连，但那份投入和欢快劲儿，感染了每一个人。


    相比之下，大妞就文静细致得多。


    林禾让她负责整理和擦拭那些小物件、以及清洁火盆。


    大扫除接近尾声，堂屋里窗明几净，物件归置得整整齐齐，空气里还飘着清水和抹布留下的淡淡湿气，混合着冬日阳光晒进屋子带来的暖意。


    忙活了半日的疲惫，也被这份敞亮洁净带来的满足感冲淡了不少。


    林禾洗净了手，走到里屋，从炕柜底层取出小心存放的一卷红纸。


    纸张不算顶好，带着点粗纤维，颜色却是正正经经的大红，瞧着就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