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的喧闹与芙蓉阁所在的街区截然不同，这里更接地气，也更多了几分为生计奔波的烟火气。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摊铺，卖菜的、卖山货的、卖粗陶器的、补锅修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空气里混合着泥土、蔬菜、熟食和人群的各种气味。


    林禾带着一行人穿过熙攘的人群，目光掠过几家卖成衣的摊子。


    有的直接将衣服挂在竹竿上迎风招展，料子看着粗糙，颜色也灰扑扑的。


    有的堆在简陋的木板上，显得杂乱。


    她看中了一家门脸不大，但门口挂着的几件棉袄浆洗得干净，摆放也整齐的绣铺。


    铺子没有招牌，只在门楣上贴了张红纸，写着“厚实棉衣”四个朴素的墨字。


    比起旁边那家衣服上还沾着线头，地面有污渍的店铺，这家至少看起来清爽许多。


    “就这家吧，看着还算干净。”


    林禾示意大家进去。


    铺子里面比门口看着稍宽敞些，四面墙上用竹竿搭着架子，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成衣。


    大多数都是以厚实的棉袄、棉裤、夹衣为主，颜色多是靛蓝、深灰、褐色等耐脏的实用色，偶有几件颜色鲜亮些的，大概是给年轻姑娘或孩子准备的。


    地面打扫过，虽然陈旧，但没有垃圾。


    此刻店里有两三个客人正在翻看挑选，看穿着像是城里的普通百姓或附近村里的农人。


    掌柜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微胖妇人，穿着半新的枣红袄子，正倚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


    她眼角余光瞥见林禾一行人进来，先是习惯性地扫了一眼他们的穿着。


    林禾和王三娘虽然穿着厚实，但衣裳款式普通，料子也只是细棉布。


    几个孩子倒是穿得整齐可爱，尤其是头上那别致的帽子，但在西街这地方，她更认衣裳料子和是否光鲜。


    见不是她想象中的“阔气”主顾，她本已打算收回目光，继续应付眼前犹豫不决的客人。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的刹那，目光不经意掠过大妞和二妞身上那簇新的明显是芙蓉阁出品的精致冬装外套。


    随后又注意到石头和二丫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用上好料子包裹的新衣裳包袱。


    妇人拨算盘的手指顿住了，脸上瞬间堆起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热情笑容。


    她几乎是小跑着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径直越过那两位还在比较价格的客人，朝着林禾迎去。


    “哎哟！几位客官快里边请！瞧着面生，是头一回来咱们店吧？


    想看看什么衣裳？棉袄？夹裤？


    我们这儿的衣裳可都是用好棉花新弹的，厚实着呢！针脚也密，保准暖和耐穿！”


    她语速飞快，笑容可掬，眼睛却不时瞟向孩子们身上的新衣和包袱，语气里的热切与对先前客人的敷衍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两位被晾在一旁的客人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了句什么，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衣服，转身出去了。


    掌柜的仿若未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禾几人身上。


    石头和二丫被掌柜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往林禾身边靠了靠。


    林禾将掌柜那势利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


    “给两个孩子看看厚实的男式棉袄，要最挡风暖和的，价钱也要公道。”


    “有有有！您这边瞧！”


    掌柜的连忙引着他们走到一侧，指着一排深色，看起来颇为厚墩的棉袄。


    “这些都是！用的都是今年的新棉，足足絮了三斤！您摸摸这厚度！这靛蓝的、深灰的，最是耐脏实穿！给家里老爷子还是……”


    她试探着问。


    “给我爹穿。”


    石头小声说，他已经鼓起勇气，伸出手，学着林禾平时的样子，去摸那棉袄的厚度和面料。


    他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仿佛在进行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二丫也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虽然她不懂太多，但也努力想帮上忙。


    林禾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示意他们自己挑选。


    掌柜的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后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塌，紧接着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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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桶滚动和泼水的哗啦声。


    掌柜的脸色瞬间一沉，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僵在脸上，迅速褪去，换上了一种混合着不耐与戾气的神色。


    她对林禾几人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歉意的表情。


    “几位稍等，我去看看后头哪个不省心的**手毛脚！”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脚步又急又重。


    走到通往后院的布帘门边，她顺手抄起了靠在那里的一把秃了**的旧扫把，一把掀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林禾的位置恰好能从掀开的帘子缝隙里，瞥见后院狼藉的一角。


    只见地上翻倒着一个大木桶，冰冷的清水泼洒了一地，在寒冬里迅速凝结起薄薄的冰碴。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瘦骨嶙峋的男孩蜷缩在水渍旁边，单薄的旧夹袄从肩膀到袖子湿了大半。


    他正冻得瑟瑟发抖，小脸惨白，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他怀里还紧紧抱着几件似乎刚洗完，准备晾晒的湿衣服。


    “作死的小贱种！眼皮子让屎糊了？连桶水都端不稳！白吃老娘的饭！这些衣裳弄脏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掌柜的尖利咒骂声刺耳地响起，根本不容那孩子分辨，手中的扫把杆子已经带着风声，狠狠地朝着男孩瘦弱的背脊和胳膊抽打下去！


    “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和男孩压抑的、痛极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


    “让你**手毛脚！让你浪费水！让你糟蹋衣裳！”


    每骂一句，就伴随着一下或几下抽打。


    男孩试图用胳膊护住头脸，却招来更猛烈的殴打，只能像只受惊的虾米般蜷缩着，承受着这无情的暴力。


    西街的喧闹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离开来，店铺里只剩下后院的打骂声和前厅死一般的寂静。


    石头和二丫脸色煞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角，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似曾相识的痛苦记忆。


    大妞和二妞也吓得躲到了王三娘身后，睁大了眼睛。


    王三娘气得手都有些抖，低声道：“这……这怎么下得去手！还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