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林禾便起身了。


    她惦记着那盆沉淀了一夜的薯浆，轻手轻脚地走到山洞角落。


    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只见那口大陶盆里，昨日混浊的薯浆已然泾渭分明。


    上层是清澈微黄的清水，下层则沉淀着厚厚一层洁白如雪，细腻如膏的湿淀粉，像一块巨大的羊脂玉静静卧在盆底。


    林禾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拿来一个葫芦瓢，动作极其小心地将上层的清水一点点舀出再倒掉，重复几次直到露出底下完整的淀粉层。


    “娘，这就是那个什么红薯粉了？”


    王三娘也起了床，凑过来看，见到那雪白的淀粉，脸上满是惊奇。


    “还不算，这底下的只能算是红薯淀粉。”


    林禾说着，取来一把干净的锅铲，沿着盆边，轻轻地将那整块湿淀粉撬起一角。


    把大块大块地红薯淀粉铲到一个铺着干净粗布的竹筛里。


    红薯湿淀粉的块质地紧密，但很脆弱，稍一用力就容易碎裂。


    林禾原本端着竹筛放到外面晒干，但出去一看。


    天色阴沉，秋雨绵绵，带着深秋的寒意，显然不是晾晒的好天气。


    “这雨瞧着又得连下好几天了。”


    林禾皱了皱眉，将竹筛又端了回来。


    “外面晒不成，只能用炭火慢慢烘了。”


    她在山洞内避风的角落支起两个简单的木架，将装有湿淀粉的竹筛放在上面。


    又在架子下方放置了炭盆，添上烧得正旺的木炭，小心控制着火力。


    既不让火苗直接舔舐竹筛，又能让持续的热力缓缓蒸发出淀粉中的水分。


    “娘，这样得烘多久啊？”


    王三娘看着那白花花的淀粉块问道。


    “急不得，至少得两天，火大了会焦，火小了干不透，得有人时时看着，勤翻动着点。”


    林禾刚说完话。


    在一旁帮喊小丫起床的大牛就立刻接话。


    “我可以守着，我来看着火！”


    “小丫也可以！”


    刚穿好衣服的小丫终于找到自己能干的活儿，说着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炭盆边。


    “小丫和石头一起看着吧。”


    林禾发话了，大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洞外秋雨寒凉，不宜劳作，洞内却因这炭火显得暖意融融。


    林禾看着那慢慢烘着的淀粉，又看了看角落里那捆紫皮甘蔗，心里便有了计较。


    “左右出不去，干活也不方便，不如趁着这功夫，把红糖熬出来吧！”


    “成啊！我去柴棚里多抱一点柴火过来。”


    沈大山从里面出来，扯了个斗笠就往外走，还不忘递给大牛一个斗笠。


    “大牛，你跟着我一起去！咱们俩只要去一趟就可以了！”


    “诶！”


    大牛应声从凳子上起身跟了出去。


    沈大山和大牛顶着斗笠，很快从柴棚抱回了足够多的干柴。


    灶膛里的火烧得更旺了，驱散着雨天的湿气。


    林禾将那捆紫皮甘蔗拖到洞内宽敞处，对王三娘开口。


    “三娘，咱们先把这甘蔗的皮削了，再砍成小段。”


    “好。”


    王三娘应着，拿过一把厚背柴刀，又递给林禾一把小些但更锋利的菜刀。


    两人就着洞口的光亮，蹲下身开始忙活。


    林禾手法老练，一手握住一根甘蔗，另一手持菜刀。


    从顶端往下，手腕用力，“唰唰”几声，那深紫色的硬皮便应声剥落，露出里面淡黄绿色的蔗肉，汁水丰沛，看着就喜人。


    削下的皮也没浪费，堆在一旁，晒干了也能当火引子烧。


    王三娘没吃过甘蔗，见得也少。


    起初还有些生疏，力道掌握不好，时而削得太深带了肉，时而只刮掉一点皮。


    林禾在一旁看着，偶尔指点一句。


    “手腕放松，顺着劲儿走，别用死力。”


    王三娘慢慢找到了窍门，动作也利落起来。


    削好皮的甘蔗像一根根褪去外衣的玉柱，散发着清新的甜香。


    眼见王三娘已经掌握了削皮的技巧，速度不输自己。


    林禾换过柴刀，将甘蔗放在案板上，一手扶稳，另一手挥刀，“咔嚓”一声，利落地砍下一段。


    小丫见林禾的案板上堆积了一些甘蔗段，伸手将这些甘蔗段收到一个大木盆里。


    王三娘看着手里的甘蔗，“娘，这甘蔗真硬实。”


    “紫皮甘蔗是比青皮的硬些，但糖分足，熬出的糖颜色正。”


    林禾一边砍着，一边解释。


    瞧着几个孩子都围在旁边，林禾把新砍出来的甘蔗段递给眼巴巴围观的孩子们。


    “来，都尝尝，这甘蔗甜得很。”


    二妞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清甜的汁水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好甜呀！”


    小丫拿着甘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哥哥。


    大牛帮她拿着，小声开口，“像这样，咬一口，嚼出甜水，渣吐掉。”


    他示范了一下，小丫这才学着样子，小口小口地啃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石头也分到一截，他靠着洞壁，小心地用门牙刮下蔗肉，细细品尝那久违的甜味，舍不得很快吃完。


    孩子们啃着甘蔗，山洞里顿时充满了“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和满足的叹息声，空气里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王三娘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也笑了，削皮的动作更加利落。


    沈大山不需要削皮，他牙口好，直接捡了一根王三娘手边削一半的甘蔗嚼。


    削好皮的甘蔗像一根根玉柱堆在盆里。


    “大山，你去把蓄水池放着的那两块石头搬过来。”


    林禾没有用费劲且出汁率不高的石臼，而是让沈大山搬来两块表面平整的厚石板。


    自己又找来几根结实的木棍和麻绳。


    林禾将削好的甘蔗段平行铺在一块石板上，盖上另一块石板，形成夹层。


    然后在顶层石板上压上重石，利用杠杆原理，用木棍撬并施加压力。


    只见清亮的甘蔗汁从石板缝隙间被缓缓挤压出来，顺着石板边缘滴滴答答地流入下方接好的木盆里。


    “这法子好！比用石臼省力，出的汁还多！”


    沈大山看着不断流出的汁水，啧啧称奇，主动接过了撬动木棍的力气活。


    大牛则负责不断添加新的甘蔗段，并将压榨过的干瘪的甘蔗渣清理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