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点砸，别太急！”


    林禾盯着油珠的速度，有隐隐加快的感觉。


    “先让油饼慢慢受力，一下子太猛会把饼砸裂。”


    沈大山点点头，调整了力道，每一锤都砸得稳当。


    咚咚的声响在山坳里荡开，惊飞了磨盘上的麻雀。


    大妞二妞却觉得新鲜，瞧得更专注，二妞还小声数着。


    “一、二、三……”


    砸到第五锤，楔子已经进去大半，油珠变成了细流，顺着稻草往下淌。


    在陶盆里积起浅浅的一层，金黄透亮，瞧着像融化的琥珀。


    林禾时不时用竹片轻轻拨弄油饼边缘的稻草，让油能顺畅地流下来。


    顺着稻草一起流下来的不只有桐油，还有一些桐油籽细渣，而放在陶盆底下的纱布刚好能滤掉，这样油才干净。


    王三娘蹲在陶盆旁，看着油面慢慢升高，忍不住用指尖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眼里满是欢喜。


    “这油透亮又香，瞧着就好！”


    林禾也笑了，伸手递了帕子给王三娘，示意她擦一擦沈大山额头的汗。


    沈大山砸了十几锤，粗布褂子已经湿透，贴在背上，却没停下，只是偶尔换只手攥木柄。


    “爹，我帮你递楔子！”


    大妞见沈大山要换另一块窄些的楔子，赶紧跑过去，双手捧着楔子递过去。


    二妞也凑过来，用小手帮忙拍走沈大山肩上的木屑。


    沈大山接过楔子，对着凹槽又砸了下去，这次力道轻了些，油流得更慢了，却更稠，滴在陶盆里的声音也更沉。


    榨到日头快落山，八个油饼榨完了五个，陶盆里的油已经积了大半。


    直到最后一个油饼被压得扁扁的，只有原来一半厚，稻草干得发脆，再也渗不出油来。


    林禾才拎起来看了看，递给沈大山。


    “这油枯留着，晒干了能当柴烧，还能肥菜。”


    沈大山把油枯放在旁边，又砸了最后一锤，枣木楔子完全卡进凹槽，横木压得最低，油流渐渐停了。


    林禾小心地把陶盆端起来，纱布上滤着一层细碎的渣。


    她用竹片把渣刮到油枯上，再把陶盆里的油倒进早就准备好的陶瓮里。


    油顺着陶瓮壁往下流，香气随着油流散开。


    大妞二妞凑到陶瓮边，踮着脚往里看，二妞还问。


    “奶奶，这油能点灯不？”


    林禾笑着点头，“能，点起来亮堂，还没烟。”


    桐油除了能刷在木头上，防虫防潮，还能用作照明的油灯，比其他油灯好用。


    榨出来的桐油足足能装满两个大瓮，林禾自然也不吝啬留下一小罐用来点灯。


    沈大山把木架上的楔子**，藤条松开，老栎木还带着余温。


    王三娘帮着把剩下的油饼搬到木架下，大妞二妞见状也忙着把散落的稻草收起来，叠得整整齐齐。


    “大妞二妞，跟奶奶去收松脂！”


    林禾手上已经拿好了一个干净的大陶罐，朝两个孩子挥手。


    “好！”


    大妞二妞齐声开口应下，高高兴兴地跟在林禾身后。


    松树已经割开几日了，这几日都没有下过雨，不出意外的话，收集的松脂应该不会少。


    林禾提着大陶罐，大妞和二妞一左一右跟着，像两只欢快的小鸟。


    三人又顺着山路，重新走进了那片熟悉的松林。


    太阳快下山了，林子里的光线不好，但依旧弥漫着那股清冽的松香气息，似乎比几日前割树时更为浓郁。


    “奶奶，快看！那个罐子！”


    二妞眼尖，一踏进松林就发现了绑在树干上的小陶罐。


    那陶罐稳稳地卡在承脂槽里，褐色藤环依旧牢固，只是颜色瞧着比前几日稍微浅了些。


    罐口内壁和底部，已经凝结了一层透明或半透明的琥珀色粘稠液体。


    “那罐子上面都是小珠子！”


    二妞兴奋地靠近。


    有些松脂甚至从罐口边缘微微溢出，形成了一小串凝固的小珠子。


    “竟然还有溢出来的，看来收获不错。”


    林禾看见陶罐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走近那棵松树，没有立刻动手去取罐子。


    而是先仔细检查了“V”字形引流沟和承脂槽。


    沟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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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覆盖着一层新渗出的晶莹粘稠松脂，像给树干抹了一层薄薄的蜜。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沟槽尖角处即将滴落的松脂，触感粘腻而富有弹性，带着松树特有的清苦香气。


    瞧见这样的场景，林禾确认沟槽没有被树皮碎屑或虫蚁堵塞，引流依然顺畅。


    在野外松脂里面有虫子或者树叶都是很常见的，风一吹，树叶一动，就会往下掉东西。


    “大妞二妞，你们还记得怎么解藤环吗？”


    “记得！”


    大妞二妞一起点头。


    “那一会儿你们挑着收集的少的陶罐解，太重了你们拿不住。”


    林禾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手边的藤环。


    她找到当初编织时留下的活扣，轻轻一拉，缠绕的树藤便松开了。


    陶罐重，她双手小心地捧住陶罐，微微倾斜。


    先将罐口边缘那些已经半凝固拉丝的松脂轻轻刮回罐内，避免浪费。


    “大妞，把大陶罐拿过来。”


    林禾轻声说道。


    大妞闻言拖着那个沉重的大陶罐凑上前。


    林禾小心地将小陶罐里收集到的松脂，缓缓倒入大陶罐中。


    粘稠的松脂流动缓慢，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像浓稠的蜂蜜。


    有些松脂粘在罐壁上，林禾就随手折了一截树枝，一点点将其刮取干净。


    倒空的小陶罐内壁上，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瞧着已经快要凝固的松脂。


    林禾没有急着清洗，而是将其重新绑回树干的原处，调整好角度，确保罐口依旧正对引流尖角，以便之后能继续收集。


    “奶奶，你看这棵树上绑的罐子好像不太满。”


    大妞指着旁边另一棵树说道。


    林禾走过去查看，发现这个陶罐里的松脂果然只有小半罐。


    而且颜色略显浑浊，里面混入了一些细小的树皮屑和几只不幸淹死的小飞虫。


    “这棵树的位置背阴，分泌得慢些。”


    林禾解释完，就用细树枝小心地将虫子挑出来，又尽量撇去浮在表面的杂质。


    “不过这些松脂也能用，熬制的时候过滤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