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盆里的桐籽粉堆得冒了尖，浅褐中泛着油亮的黄。


    林禾用手指把落在盆沿的粉轻轻刮进去，指尖沾着的粉搓一搓，细得没有半分颗粒感。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粉屑，朝正蹲在磨盘旁收拾竹筐的沈大山开口。


    “大山，过来搭把手，你先编几个竹箍，咱们没有铁箍，竹箍编得紧，一样能用。”


    这些桐籽粉要想榨出桐油来，还得用锅炒过之后再蒸，蒸完放进套上布的竹箍中压成油饼，才会出油。


    沈大山应了声，放下竹筐就去山洞后面的柴堆里拖出一捆晾干的绿竹。


    这竹子是上月砍回来编箩筐的，没有用完，一直堆放在柴堆里面。


    放了一个月，绿竹的表皮已经泛着浅黄。


    这竹子韧性足，适合用来编竹箍。


    林禾走过去，指了指最粗的那两根。


    “就用这两根吧，先劈成竹条，记住竹条要劈得匀，两指宽正好。”


    太厚了弯不动，太薄了踩的时候会裂。


    “行嘞！”


    沈大山对这些事情还是熟悉的。


    从前在村子里，他也没少学着用竹子编东西拿去镇上卖。


    他挽起袖子，拿起磨得锃亮的柴刀，刀刃抵在竹节下方，手腕一沉，“咔嚓”一声就劈开了一道缝。


    动作利落干脆！


    他顺着裂缝往下掰，竹纤维被扯出细细的白丝。


    林禾在一旁洗着陶锅，看着沈大山的动作，出言提醒。


    “劈偏了地方得修修边，一会儿卷的时候扎手。”


    沈大山听话地把劈歪的竹条边缘削掉些，直到竹条两面都平整光滑。


    劈好的竹条并不能直接用，而是要先烤软才能弯成圈。


    林禾在地上生了堆小火，捡了几根细树枝架着，让沈大山把竹条内侧朝火慢慢转。


    “烤到竹条泛点褐就停下。”


    她蹲在旁边，手指离竹条一寸远试温度。


    “别烤太狠，不然会脆，卷的时候就容易断。”


    沈大山点点头，竹条烤到发烫时，他双手握着两端慢慢往中间弯。


    竹条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林禾赶紧伸手托住竹圈内侧。


    “再往中间凑半寸，竹圈要卷的大一些，不然油饼太小，压榨的时候会很不方便。”


    沈大山闻言点点头。


    等竹圈弯成正圆形，沈大山用提前搓好的藤条把两端紧紧捆住，绕了三圈，打死结，一个竹箍就成了。


    他接连做了十个，每个都让林禾检查，有个竹箍捆得松，林禾让他再加道藤条。


    “踩油饼时力道大，松了会散。”


    这边竹箍刚做好，林禾也已经把斜置的陶锅收拾妥当了。


    这口粗陶锅是炒菜用的，锅底开始变薄了，刚准备换一个新的，正好用来炒桐籽粉，炒完就可以扔了。


    陶锅的外壁带着细密的纹路，沾着些之前煮野菜的浅绿印子。


    林禾用丝瓜瓤蘸着清水擦了三遍，才露出陶土的温润质感。


    林禾找了三块平整的青石块，一块垫在陶锅把手下方，两块托着锅底，让陶锅斜得稳当，才不会晃。


    陶锅比铁锅沉，还怕磕，得垫得格外仔细。


    “火要小火慢慢的烧，就用些干茅草就行，添的时候轻些，别让火星溅到陶锅上。”


    林禾抓了一把放在旁边堆着的茅草，沈大山见状，也赶紧跟着抓了一把塞进锅底空隙。


    火苗舔着陶锅壁，慢慢往上爬。


    陶锅不像铁锅那样很快发热，而是外壁先泛出一层浅红，才渐渐有了温度。


    林禾拿起用老竹根削的长柄竹铲。


    竹铲柄长二尺，铲面宽三寸，刚好够贴着陶锅壁翻拌。


    “陶锅不比铁锅，它热得慢，得多翻几遍，让粉受热匀。”


    粉粒倒进陶锅时，最初只是浅褐色，在竹铲下簌簌作响。


    林禾贴着锅壁慢慢划圈，每翻一下都要等粉沾到锅壁的地方泛出浅黄，再接着翻。


    过了约莫半刻钟，粉渐渐透出鹅黄，一股比磨粉时更浓郁的油脂香飘了出来，还带着点焦香的暖意。


    沈大山看着林禾不停翻炒桐籽粉，“娘，这个要一直盯着啊？”


    “得盯着，陶锅导热慢，一旦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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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就救不回来。”林禾眼睛盯着锅里，说话时，竹铲不小心到锅边，带起一点深褐的粉粒。


    她赶紧把那部分粉拨到中间，对着沈大山开口。


    “火再小些，就留着**，别让锅壁太烫。”


    沈大山赶紧把茅草往旁边拨了拨，火苗弱下去，只在陶锅底部留着一层温火。


    又炒了半炷香，林禾捏起一点粉放在鼻尖闻了闻，再搓了搓指尖，没有半点颗粒感，点头道。


    “行了，这时候的粉最香，出油也多。”


    她把粉倒进旁边干净的竹筛里，筛掉偶尔没磨碎的小颗粒，剩下的粉细腻得像筛过的面粉，落在竹筛里簌簌响。


    已经炒好的桐籽粉就可以拿去蒸了。


    桐籽粉要用木甑蒸，但山里哪里能弄到木甑？


    林禾只好用竹编的蒸筒代替。


    “三娘，蒸筒你们弄好了没？”


    林禾朝着山洞里面喊。


    “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个，大妞拿着在弄呢！”


    王三娘怀里抱了不少，二妞怀里也抱着三五个。


    王三娘怕林禾等着急，先带着弄好的蒸筒出来了。


    蒸筒其实就是用两层竹篾编的，直径比陶锅大些，底部用细竹篾编得密实，之前用来蒸过红薯。


    只不过要想用来蒸桐籽粉，还得改动一下。


    要在蒸筒底部铺了一层晒得干爽的稻草，稻草剪得长短一致，铺得匀匀的，边缘折起两寸，这样就能刚好挡住粉粒。


    沈大山提来一桶清水，“娘，现在往里倒水吗？”


    “加吧。”林禾放下手里的蒸筒，叮嘱道：“陶锅浅，水别加太满，漫过锅底三寸就够，免得沸出来溅到蒸筒。”


    “诶！”


    沈大山往陶锅里添水时格外小心，用木瓢一勺一勺往里倒，直到水面离锅沿还有两指宽才停。


    林禾扶着蒸筒，沈大山捧着竹筛，慢慢把粉倒进去，粉在蒸筒里堆成个小丘，林禾用竹铲轻轻拍平，再把蒸筒架在陶锅上。


    陶锅口比寻常铁锅要小一些，所以林禾还在蒸筒底部垫了圈稻草，防止蒸筒晃的时候磕到陶锅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