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大山匆匆赶到田里时，林禾已经卷起裤腿下田了。


    王三娘还在旁边给大妞二妞挽裤腿。


    水田里的水刚放过，只剩下一层浅薄的泥水，刚好没过脚踝。


    即便是大妞二妞下来也完全不用担心。


    林禾弯着腰，手在浑浊的水底摸索着。


    指尖很快触碰到一堆硬硬滑滑的，带着螺旋纹路的小东西，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她捞起一把，清水从指缝流下，掌心里躺着五六只青褐色，螺塔尖尖的田螺。


    它们大小不一，有的壳上还沾着深色的淤泥。


    有些受到惊扰，软嫩的触须飞快缩回坚硬的厣片之后，紧闭的厣片将壳口封得严严实实。


    有些则迟钝些，灰褐色的软肉和细小的触须还露在外面，微微颤动。


    “哇！真的好多啊！”


    二妞也学着林禾的样子，小手在水里随便一捞，就摸上来好几只，兴奋地叫起来。


    大妞比较文静，但也忍不住惊叹。


    “奶奶，你看这个好大！”


    她举起一个几乎有她半个拳头大的田螺。


    沈大山和王三娘也下了田，同样一摸一个准。


    生长在稻田里的田螺大多吸附在稻秆根部，田埂边缘或者淤泥浅表。


    几乎不用费力寻找，随手一摸就是一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带来的木桶和陶盆底部就铺了厚厚一层田螺，互相碰撞着，发出窸窣的声响。


    “娘，摸这么多，够鸡鸭吃好几顿了吧？”


    沈大山看着快半桶的收获，直起腰问道。


    他实在想不通，这东西肉少壳硬，处理起来又麻烦，人吃着费劲，除了喂鸡鸭还有啥用。


    从前田里、河里全是这些东西，拔草的时候摸出来就丢掉了。


    即便是有人日子过不下去，去田里摸了些回家煮，味道也难吃极了，勉强撑着吃了几个全都便宜了鸡鸭。


    王三娘也附和，“是啊！娘，这东西泥腥味重，吃起来还扎嘴。”


    那股泥腥味轻易很难去除。


    王三娘曾经吃过一回，吃到嘴里不止泥腥味重，甚至还能咬到沙子，嘎嘣脆的那种。


    林禾闻言，神秘地笑了笑，手里又摸起一个肥硕的田螺。


    “谁说是给鸡鸭吃的？这可是好东西，等我回去给你们做两道好菜，保你们吃了还想吃！”


    “人吃这个？”沈大山一脸难以置信，看着那硬邦邦的壳，“这咋吃啊？砸开吸那点肉吗？”


    “奶奶，真的能吃吗？”


    二妞看着手里还在蠕动的田螺触须，有点好奇又有点犹豫。


    “当然能吃，而且味道鲜得很！咱们今天多摸点，吃个痛快！”


    林禾信心满满。


    田螺最常见的一种做法叫喝螺，用紫苏和辣椒一炒，嘬着吃，吸满汤汁的田螺，又香又辣，叫人欲罢不能。


    另一种便是将螺肉都挑出来，用辣椒爆炒，再洒上葱姜蒜，拌饭更是一绝。


    虽然沈大山和王三娘还是无法想象这玩意儿能有多好吃，但看着林禾如此笃定和兴奋，也被感染了，手下动作更快了些。


    大妞二妞更是把摸田螺当成了一场游戏，比赛谁摸得更大更多。


    人多力量大，不过一个多时辰田里的田螺几乎都被摸完了，带过来的一个桶和三个盆都装满。


    “呦！还别说，这个田螺真的重！”


    沈大山抱起最大的那一盆，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里面应该还有不少水，偏过来倒掉一点水。”林禾说话时正扶着木桶倒水。


    果然水倒出来之后，沈大山再去搬，觉得轻松不少。


    最后剩下的那一盆，沈大山又跑了一趟才搬回去。


    林禾往带回来的田螺里加水，又往里放了盐和菜籽油帮助吐沙，随后放在靠墙的位置任由它们泡着。


    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盆里和桶里就陆续出现许多杂质，林禾全部撇去之后，又任由它们泡了两个时辰，直到睡前才换一次水。


    次日一早起来，林禾刚醒就看见大妞二妞蹲在大陶盆面前研究里面的田螺。


    两个人的小脑袋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她们一早就起来说要看田螺吐出来的沙子，围着快一刻钟了。”


    王三娘抱着洗干净的碗筷进来，解释了一嘴。


    林禾走过去，见田螺吐沙差不多了，把最靠近外面的那一盆拉过来。


    二妞有眼力见，见到林禾要干活，也不研究田螺吐沙了，搬着小凳子送到林禾屁股下面。


    “奶奶，你坐。”


    大妞被二妞的举动衬得像个新兵蛋子。


    “谢谢二妞。”林禾摸了一把二妞的脑袋，转而将目光投向大妞，“大妞，能帮奶奶拿剪刀过来吗？”


    “能！”


    大妞见林禾问起自己，圆圆的脸上一下子绽放出笑容，小跑着过去取回剪刀递给林禾。


    大妞的眼睛亮亮的，明显是在等着被表扬。


    林禾当然愿意满足她，“大妞真细心，还知道握着剪刀尖的那一头。”


    “嘿嘿！”大妞听到夸奖后，心满意足。


    她和二妞一起看着林禾将盆里的浮沫撇去，将大小不一的田螺挑选出来，放在不同的陶盆里。


    大拇指一般大小的田螺，单独放在一个陶盆里。


    这样的田螺太小了，吃起来也没什么肉，剪掉尾巴之后还容易烂。


    “奶奶，这些不要了吗？”


    大妞拉着小板凳过来，比二妞先坐下开始帮忙挑选小个的田螺。


    “不是不要了，是这些拿去喂鸡鸭，太小的没什么肉，咱们煮了也浪费。”


    在摸田螺的时候，都是一把捞起来直接丢在盆里，没注意挑选，现在挑出来也不算晚。


    “那我和姐姐帮忙挑小个的，奶奶你自己挑大个的田螺。”


    二妞卷起袖子，还没开始就已经给林禾分配上任务了。


    “好。”这点小事，林禾还是信得过她们的。


    她专心将个头大的田螺挑出来，每挑一个都用草刷将田螺刷干净，再扔进陶盆里。


    田螺太多也是有负担的，林禾刷了大半个时辰，腰酸脖子疼。


    幸好这会儿王三娘忙完了，“娘，您歇着，我来帮你刷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