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全桌人齐刷刷看向云帆。


    后者听说自己“失忆”了，也是一怔：“啊，我失忆了。”


    众人：“……”


    温稚宁眨眨眼。


    这么一想，之前他接手作业任务时，提到过自己刚高考完没多久，知识点尚存，那时候的云帆表现就很正常，明显是知道“高考”这件事的。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全忘了吗？


    简直和记忆力很不错的杜见曦是两个极端。


    这种失忆，是否和云帆堪称逆天的治愈能力有关？比如现在，云帆腰间足有七八厘米长的伤口，似乎已经完全愈合了。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所以温稚宁识趣地没问。


    显然，杜见曦和宋士献也是这么想的。


    宋士献率先回归正题：“石游的小红花上，是一个关于学者的故事……我觉得重点落在最后一句，墨水淹没了哭泣的标本。”


    他手指点了点“标本”二字，“制作过标本，也就是残害过小动物的人，肯定不符合评选标准。你们觉得呢？”


    “同意！”


    小狐狸小鸡啄米，疯狂点头。


    就是就是！


    故意残害动物制作成标本的人不配当一个幸福的人！


    “那我这个呢？”杜见曦皱眉，“小孩子肯定是相对更快乐的，没有那么多压力，但幸福训练营里的学生年纪都差不多，难道指的是心理年龄？而且这句‘所有答案碎成玻璃糖纸’是什么意思？”


    宋士献思索：“难道最幸福的那个人，是喜欢吃糖的人？”


    林来：“而且得是玻璃糖纸的那种糖？”


    杜见曦搜寻大脑中的记忆：“我没见过这里的学生吃任何的零食类食品，食堂里好像也没人卖糖。”


    云帆蹙眉道：“现在猜应该没什么用，我们还少了很多关键信息。”


    宋士献：“确实，肯定还有小红花上有线索。”


    林来颔首：“今天在大厅里冒出头说自己有小红花的人真不少，我本来也想帮忙，但现在这副模样不好去套话。”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训练营里，剃了光头和有头发的人，明显成立为两个阵营。


    剃光头的人声称追随博士，自认高人一等，不屑跟有头发的人接触，做朋友更是天方夜谭。


    林来之前为了方便和温稚宁等人大大方方坐在一起交换信息，找过借口，说是为了温稚宁等人手里的票才继续接触他们，一副野心勃勃，争当第一的模样，此时却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他不能把票给别人换取小红花上的线索，免得前后表现不一致，惹得同伴起疑。


    且也是因为光头的缘故，那些有小红花的人都把林来看做未来的竞争对手，死死提防着他，完全不会在他面前拿出自己的小红花。


    别说是看小红花上面的隐藏线索了，他连花瓣都见不到一点。


    林来：“不过我现在人脉比较广，趁着刚刚那段时间，打听到很多手里一定有小红花的人，回头我整理完把具体名单给你们，等明天有了新的票数，你们顺着名单去找，也能节省点时间。”


    众人没有异议。


    宋士献目光落在林来身上：“还有其他收获吗？”


    “确实还有一件事。”


    林来压低声音，“你们知道的，在奖项足够诱惑的情况下，普通的投票评选活动，也会激发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恶。”


    他扫过众人，神色凝重，“高年级里有个叫湛馈的，家里很有势力，本身性格也嚣张跋扈，手腕非常。我打听到他对这次评选势在必得，准备一步到位，直接清扫排行榜上所有高于他的人，直到他是那个第一名……现在虽然还没有开始行动，但我们得防一手。”


    “……啊？湛馈不语，只一味杀人吗？”


    温稚宁懵懵懂懂问，“机械人老师不管吗？”


    “可能真不会管。”


    云帆紧锁眉头，啃了啃自己的指甲，“距离马奇遂失踪，已经过去一整个下午。幸福训练营全员住校，没人能出校门，要是老师会管，发现马奇遂下午没去上课后，就算是排查监控需要时间，至少在投票完成之前，也会有老师来找我们约谈相关内容了。”


    可事实是，直到现在，他们都好端端地坐在食堂里吃饭，没有老师在乎消失的马奇遂。


    “……其实当初许偿的失踪，也算是印证了这一点。”


    许偿失踪后，班级里直接出现了其他学生，代替了许偿的位置。


    没有老师在乎许偿去了哪儿。


    餐桌上的众人都陷入沉思。


    回廊的任务向来不会非常简单。


    这个副本的基础任务是，成功找出幸福训练营里最幸福的人。


    可如果这个真正的“最幸福的人”，在还没有成功评选上时，就已经被杀死了呢？毕竟湛馈清扫的，就是所有在排行榜上高于他名次的人，也最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任务目标。


    “所以，接下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找出这个人，然后保护他吗？”杜见曦说，“太难了。”


    确实非常难。


    周遭的气氛有些萎靡不振。


    云帆看向有些不在状态的温稚宁，低声解释：“任务只说找出这个人，但没特别标注这个人一定是活的，所以最好连死人都考虑进去。但很明显，死了的人更容易被遗忘，我们的任务难度会很大。”


    温稚宁表情茫然：“可那个人都死了，还幸福吗？”


    云帆垂眸：“不知道，但肯定有这样的人吧。”


    温稚宁“唔”了声。


    林来突然开口：“有坏人入侵你从小生活到大，孕育了你和你家人的祖国，你决定拿起武器，和战士们并肩作战、英勇抗争，虽然一批一批的战士们死去，就连你也为了保护同胞而亡，但终于有一天，敌人投降了，国家保住了，举国欢腾的那一天，你不感到幸福吗？”


    温稚宁一怔。


    无数画面在眼前一幕幕地闪过……


    温稚宁呼吸都放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全忘了，毕竟建国已经76年，人民生活日益幸福，每天想的都是晚上吃什么、怎么又要考试、如何搞钱，怎么偷偷摸摸给老板一拳。


    战争、饥饿、恐惧、死亡，已经离他们足够远，就连远到听到枪声，都以为是谁家在放炮。


    但听到林来的话，仍旧有许多面孔清晰出现在他脑海中……


    温稚宁抿了下唇。


    他想憋住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但“泪失禁”体质没有放过这只小狐狸，他鼻子酸酸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是啊……


    要是他们看到现在人民的幸福生活，一定很开心吧？


    小狐狸重重点头：“幸福的。”


    他语气哽咽，却十分坚定，“当然是幸福的！”


    林来低低应一声。


    他没再多说，只将一份甜点推到云帆面前：“你尝尝这个，很甜。”


    云帆：“……好。”


    听云姐回应的声音不太对，温稚宁一抬头，才发现坐在对面的云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哭了。


    这还是温稚宁第一次看到云帆哭。


    或者说……


    在此之前，整个餐桌上，除了温稚宁获得泪失禁debuff，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控制不住掉眼泪外，没人再流泪。


    温稚宁连忙给云帆递过去一包纸：“姐姐。”


    云帆接过：“谢谢。”


    温稚宁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站起身，伸手去拿另一份甜点：“我也要吃小蛋糕！”


    甜腻的奶油味道在口腔中化开。


    温稚宁嘴巴鼓鼓的，眯起眼睛，幸福仿若具象化。


    一行人又讨论了些其余的细节问题，等吃饱喝足，林来先走。


    其余人决定磨蹭一会，小狐狸积极起身，啪嗒啪嗒去拿了几盒冰淇淋，跟众人分着一起吃了，才结伴出食堂，正往寝室的方向走，突然，温稚宁的耳朵动了动，站定脚步。


    “怎么了？”云帆问。


    温稚宁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我好像听到……”


    众人：“？”


    “喵呜……”


    虚弱的声音被身后的风送来。


    温稚宁锁定目标方向，飞快走过去。


    云帆低声解释：“温稚宁耳朵很灵，应该是听到了什么。”


    众人了然，连忙跟上。


    温稚宁一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他四处张望着，时不时停下脚步确认，直到跨过一处灌木丛，弯下腰，从里面精准抱出一只小小的三花猫。


    小三花明显营养没到位，除了肚皮，其余地方看着瘦骨嶙峋，毛发也很枯燥，不少地方打着结。


    “……猫？”


    杜见曦皱眉，“我之前也从没在训练营里看到过这种活物。”


    “应该和‘标本’有关。”


    宋士献皱眉，“不过这也太巧了，我们刚得到小红花上关于标本的线索，就有一只猫出现了。”


    “别多想。”云帆道，“总不能是有人故意把小猫放在这里，故意让这个线索被我们找到吧。图什么？”


    “……倒也是。”


    没人那么好心。


    再看一旁，温稚宁已经开始狠狠撸猫。


    ——小三花被温稚宁抱着，乖乖的，完全不挣扎，甚至连尾巴都是非常放松的垂落着，她一双眼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温稚宁看，鼻尖嗅了嗅，好奇地伸出爪子，想摸温稚宁的下巴。


    温稚宁立刻抬手，伸脖子，让小猫咪得偿所愿。


    “小心它的爪子。”云帆提醒。


    温稚宁：“没关系，她不会伤害我的。”


    说话间，温稚宁双臂并拢，双手拨开小三花的前爪，将脑袋埋进三花柔软的肚皮里，猛吸一口，“嘿嘿嘿，小猫咪~嘿嘿嘿。”


    建国之后的动物不准成精。


    温稚宁虽然知道这是一只小母猫，但成不了精就和他不是一个物种，因此吸得毫无心理负担。


    众人：“……”


    “然后呢？把这只猫放在这里充当诱饵，用蹲点和排除法去排除所有想接近这只猫的学生吗？那样太慢了，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


    宋士献说着，扫到温稚宁的表情，他退后一步，双手抱臂，是一个防御的姿态，目露嫌弃，“……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养这只猫。”


    “……为什么不能养？”


    温稚宁抬头，跟小猫咪如出一辙的圆眼睛看向宋士献，可怜兮兮道，“这只小猫放在外面，肯定活不过今晚。”


    他把小猫咪举起来，瘦弱的小三花像是明白什么，张开嘴巴，冲着宋士献小小地“咪”了一声。


    温稚宁眨眨眼，“献哥，你看她多可爱呀，还特别乖，你忍心吗？”


    宋士献：“……”


    宋士献皱眉，“你要养你自己养。我不喜欢猫。”


    温稚宁：“好耶！”


    温稚宁二话不说，抱着小猫咪冲回食堂。


    食堂内都是人类吃的食材，没有猫粮。温稚宁挑挑拣拣，靠卖萌买了点猫咪能吃的没加任何调料的水煮肉、舒化奶，还找了个纸箱子，打算给小猫咪做个简易的窝：“今天晚上，你就跟我回寝室住叭。”


    温稚宁捏住小猫咪的后脖颈，将其提溜起来，与小猫咪对视，轻声说，“不过哥哥寝室里也有一个坏人，你得小心。必要时候钻到哥哥被子里来，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知道吗？”


    小三花乖乖“咪”了一声。


    温稚宁：“呜呜呜呜。你好可爱啊！！！”


    他满意地抱着小猫咪回寝室。


    一打开304的门，许偿又双叒叕在门口站着，两人视线一接触，对方便阴森森开口：“你幸福吗……”


    温稚宁：“。”


    温稚宁理直气壮挺胸，展示自己的小红花，“我当然幸福啦！你呢，今天还没有得到小红花吗？啧啧啧。”


    许偿：“……”


    “让让！”见许偿宕机，温稚宁扒拉开对方，神色自然地将纸箱子铺在自己床头，把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小三花拎进去，想到什么，回头问，“许偿，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然而许偿并不回答，只一味死盯温稚宁。


    看来从他这里，是得不到回答了。


    温稚宁没再搭理对方。


    他喂完猫，等小三花吃饱喝足，去铺了温稚宁衣服的纸箱里呼呼大睡，惬意地露出柔软的肚皮，才嘿嘿一笑，爬下床开始写作业。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敲响，外面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您好，请问温稚宁在吗？”


    ……找他的？


    温稚宁下意识看去。


    原本死死盯着温稚宁的许偿已经大跨步过去开门，他就像是一堵墙，堵住门口，看到来人，想也不想问：“你幸福吗？”


    那人一怔，条件反射大喊：“我！幸！福！”


    温稚宁：“？”


    他站起身，探头看去，发现门外站的不止一人，不过都是生面孔。


    那几人对视一眼，欲哭无泪。打头的那个人说：“我……我们是来找温稚宁的，想看看他的小红花……”


    许偿不语，又问另外一人：“你幸福吗？”


    那人：“……”


    显然，这个问题勾起了所有人不太好的回忆，被问的人深吸一口气，怒骂，“你有病吧！不想给我们看就直说，何必用这个方法恶心我们呢！”说完骂骂咧咧走了。


    其余人见状，也有点怵许偿，互相推搡着离开。


    温稚宁眨眨眼，后知后觉发现，许偿竟然还有这种妙用……


    不错，以后许偿就是他忠实的门卫了！


    今晚作业不多。


    温稚宁无视目光令人毛骨悚然，始终盯着他的许偿，认认真真做作业，卡着7:50写完后，拿着作业本，抱着纸箱和里面的小三花，直奔隔壁寝室：“献哥！我来啦！”


    宋士献开门。


    他看了眼纸箱，皱眉：“你怎么把它抱过来了。”


    温稚宁把作业本递过去：“我不放心她和许偿单独待一个寝室。”


    ……这倒是。


    宋士献目光落在从纸箱里探头出来，好奇望着周围的小三花，没再多言，只默默远离了两步。


    晚20:00整。


    整个幸福训练营内，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铃声。学生们意识到什么，纷纷停下手头在做的事情，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言不发，侧耳倾听，原本还算热闹的校园，瞬间安静到诡异。


    “叮叮叮！”


    “幸福排名来啦！请各位同学查收~”


    “第十名：蔚琮！”


    “第九名：温稚宁！”


    “第八名：辛扬！”


    “第七名：雍向文！”


    “第六名：谢同构！”


    “第五名：石游！”


    “第四名：焦来！”


    “第三名：段成业！”


    “第二名：元景同！”


    “第一名：湛馈！”


    温稚宁：“？”


    温稚宁抱着小三花，面露茫然。


    ……等等，第六名是谢同构？


    不对呀，谢同构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呀！？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排行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