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曼卿和林秀珠早已接到消息，在出站口焦急地等候。


    当看到黄佩珊和赵春磊搀扶着形容憔悴、但眼神已焕发出生机的李远梅走出来时，她们立刻冲了上去。


    “远梅！”


    “佩珊！赵主管！”


    四个女人瞬间抱作一团，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许曼卿端详着李远梅，虽然不认识她，但是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和包裹着纱布的脚踝，心疼得直掉泪：“受苦了，受苦了……”


    林秀珠也哭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抓着黄佩珊的手，担心得不行。


    赵春磊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至深的重聚场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曼卿姐，秀珠，我们先送远梅回去安顿下来，让她好好休息。”黄佩珊抹了把眼泪，说道。


    许曼卿连忙点头：“对，对！先去我那儿！我哥嫂已经把隔壁的小房间收拾出来了，安静，适合养伤。”


    一行人回到“许记海货”店。许文磊和朱珊珊看到李远梅的样子，也是唏嘘不已，连忙张罗着热水热饭。


    安顿好李远梅睡下后，几个姐妹和赵春磊坐在店里，心情才稍稍平复。


    黄佩珊将这次湘西之行的惊险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许曼卿和林秀珠听得心惊肉跳，对赵春磊更是感激不尽。


    “赵主管，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许曼卿郑重地道谢。


    “赵大哥，你是我们姐妹的大恩人！”林秀珠也认真地说。


    赵春磊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看到远梅脱离苦海，我也很高兴。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他又看向黄佩珊，眼神温和：“佩珊，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几天。厂里那边我先帮你顶着，请假的事我会处理。”


    黄佩珊感激地点点头：“谢谢赵大哥。”


    送走赵春磊后，姐妹三人围坐在一起，看着里屋熟睡的李远梅，心中百感交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许曼卿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要确认这个事实，她因为失去过女儿，更明白生命的脆弱。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落在里屋门帘上，仿佛能穿透那层布，看见李远梅沉睡中仍微微蹙起的眉头。


    屋里一时静默，只听见窗外深圳夜晚不息的车流声，隐隐传来。


    林秀珠拿起热水瓶，给每个人的杯子续上水，热气氤氲，稍稍驱散了些许沉重。


    就在这时，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带着川音的呼唤，由远及近：“佩珊！远梅呢？远梅怎么样了？”


    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王春红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她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一眼看到屋内的三人，她几步跨了进来，目光急切地搜寻。


    “春红！”黄佩珊站起身，“你怎么来了？这么晚……”


    “我刚加完班回到住处，听隔壁屋的工友说，好像看见佩珊你回来了，还扶着个人……我越想越不对劲，赶紧跑去宏基找赵主管，他大概跟我说了情况！”


    王春红语速很快，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远梅呢？她人在哪儿？伤得重不重？”


    “在里面小屋睡着呢，刚吃了点粥，喝了药，总算安稳睡了。”


    许曼卿拉过一把椅子让王春红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急，人已经接回来了，万幸没出大事。”


    王春红顺着许曼卿示意的方向看向里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压低声音，带着哽咽：“这个傻妹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当初在永康，我们就该硬拉着她，不让她回那个家！”


    黄佩珊把湘西之行的艰险和张家人的蛮横大致又说了一遍，王春红听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得紧紧的：


    “畜生！简直不是人！为了三千块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要是让我碰上那个张旺财，非撕了他不可！”


    她性子本就泼辣仗义，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林秀珠连忙示意她小声些，别吵醒了里间的人。


    王春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情绪，凑近黄佩珊小声问：“那……远梅以后怎么办？她家里那边……”


    黄佩珊神色坚定：“肯定不能再回去了。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在深圳。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她。等她伤养好了，再慢慢打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深圳这么大，总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对！不能再回去！”


    王春红重重点头，


    “工作的事也别愁，郭总那边……我再去想办法求求情。就算宏基进不去，我也认识其他厂子的管事，总能有办法。远梅手脚勤快，学东西也快，不怕找不到活儿干。”


    许曼卿也温声道：


    “春红说得对，眼下最要紧是让远梅安心把伤养好。我这儿地方虽小，挤一挤还能住下。吃用方面，有我们姐妹在，不用担心。”


    王春红看着眼前几位姐妹，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酸楚。


    她想起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像阴沟里的污水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漫出来，又悄无声息地渗进她生活的缝隙里。


    有人说，郭启铭在台湾早有家室，老婆孩子都在台北，她王春红，不过是他在这边解闷的“小老婆”，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


    这念头像根毒刺，猝不及防地扎进心窝，刚才为姐妹团聚涌起的暖意瞬间被一种冰冷的刺痛取代。


    她脸上强撑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姐妹们关切的目光，低头假装整理并不存在的衣角，生怕被她们看出端倪。


    “春红，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细心的许曼卿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没……没事，”王春红慌忙抬头，挤出一个更夸张的笑脸，试图掩饰，“可能就是跑来跑去，有点累着了。看到远梅平安回来，我这是高兴的！”


    她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水，咕咚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和慌乱。


    郭启铭对她的那些好，那些温柔的承诺，此刻在“风言风语”的映照下，变得面目可疑。


    他送的那些漂亮衣服、带她去的精致餐厅、甚至允诺的“宏基电子”更好的职位……


    这一切，是不是都建立在另一个女人和孩子的痛苦之上？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黄佩珊也关切地看过来：“春红，要是太累就早点回去休息，远梅这里有我们呢。”


    “真不用！”王春红几乎是抢着回答，声音有些发尖，“我……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们，心里踏实。”她需要待在这里，待在姐妹们中间，用这份坚实的姐妹情谊来对抗内心突然崩塌的某种信念


    。她害怕独自一人，害怕回到那个或许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小家”，害怕面对可能到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