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所谓独立
作品:《潮汕三姐妹》 三人同时一愣。
中间那个卷发女工最先反应过来,嗤笑一声:
“哟,这就护上啦?难不成你也想着靠男人找路子?”
“我靠自个儿的双手吃饭,但我不觉得靠男人丢人。”
黄佩珊向前踏了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女人凭什么就得活成孤岛?”
“你们说靠男人丢脸,那男人靠父母买房买车、靠岳父提拔升官、靠兄弟人脉发财,怎么就没人说他们丢人?”
卷发女工一时语塞,强撑着反驳:
“那、那能一样吗?男人本来就是要闯事业的,女人就得独立!”
“独立?”
黄佩珊轻轻笑了,眼神透亮得像晨光,
“独立不过是有些人给女人套的另一把锁。”
“凭什么只要求女人独立,男人却可以靠这个靠那个?”
“只要不偷不抢,能用的资源为什么不用?能抓住的机会为什么不抓?”
她拍了拍怀里的书:
“我来做学徒,是想学真本事将来自己开店。”
“春红帮我,是因为我们像姐妹一样互相扶持,不是你们口中的‘耍手段’。”
“你们有这闲工夫说三道四,不如多提升自己,省得将来被新人超过去,又怨人家走了捷径。”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聚了几个看热闹的同事,有人悄悄点头,有人低头沉思。
那三个女工被说得面红耳赤,手里的咖啡杯端得晃晃荡荡,最后只能丢下一句“跟你扯不清”,狼狈地挤开人群溜走了。
王春红快步走过来,重重拍了下黄佩珊的肩,满眼佩服:
“佩珊,你这张嘴真是绝了!我刚才差点没忍住冲上去!”
黄佩珊揉了揉发紧的喉咙,笑了笑:
“我就是实话实说。在深圳打拼本来就不易,女人再为难女人,就真的没路走了。”
正说着,王春红的办公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听了片刻,脸色稍稍一变,挂掉后转头对黄佩珊说:
“是张师傅。他说郭总特意交代,让你明天早半小时到,先带你熟悉车间。”
“明天我一定早到!”
黄佩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等学成了技术,说不定咱们真能合伙开个维修店,自己当老板!”
就在黄佩珊走出一条新路的时候,渴望成功的林秀珠也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林红苑一晚上没合眼。
眼皮直跳,心里揣着对丈夫李晓勇的担忧。
天蒙蒙亮就起身,在厨房里心神不宁地收拾着。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锅碗碰撞的细微声响。
林秀珠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难受,更添了几分自责。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接过堂姐手里的抹布,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姐,你别太担心了,姐夫肯定是在忙码头的事,脱不开身。”
林红苑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但愿吧……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秀珠,你昨天出去摆摊还好吧?没再遇到什么麻烦吧?”
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目光里带着关切。
林秀珠心里一咯噔,连忙低下头,假装用力擦着灶台,含糊地应道:
“没……没事,都好着呢。”
她飞快地岔开话题,
“阿姐,我……我其实在想一个事情。”
林红苑看向她,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你想做什么?”
林秀珠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
“我们林家传下来的草木染,还有我那点潮绣功夫,说实话,我心里是宝贝的。”
“这是太奶奶、阿奶一代代传下来的心血,颜色、纹样里都有老辈人的故事和灵气。”
她语气顿了顿,露出一丝苦涩和迷茫:
“可……可现在光靠我一个人,守是守得住的,但想把这门手艺传下去,让它活下去,甚至…让它能被人看见,太难了。”
“在街边摆个小摊,风吹日晒不说,也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就像……就像无根的浮萍,扎不下根。”
她越说声音越坚定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红苑:
“所以我想去找找锦华服装厂的马先生和马太。上次接触,觉得他们是见过世面的港商,而且好像很欣赏传统手艺。”
“我想去请教请教他们,看看像我们这样的老手艺,在这深圳,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或许,能搭上他们的路子,接点小单子,或者哪怕只是听听他们的看法也好。阿姐,你觉得成吗?”
林红苑听着妹妹这番话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思量的话,脸上的愁容稍稍化开一些。
她了解自己这个堂妹,看着温婉,骨子里却韧得很,
她拍了拍林秀珠的手背:
“你这想法是对的。老手艺不能烂在家里,得走出去让人看见。”
“马先生夫妇,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听你说过,也是善良的同乡人。”
“我们潮汕人最是团结,一个人是做不大的,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你去请教一下也好,说不定真是个机会。”
“总比你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强。去吧,家里没事,就是你一个人出去,千万要小心些。”
林秀珠见堂姐也这样支持自己,就按表姐的指引,坐上了去南头的公交车。
匆匆往南头工业区赶。从东门到南头,几乎横穿大半个深圳。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近两个钟头的颠簸里,
窗外的风景从拥挤商铺与人潮涌动,逐渐被大片大片的厂房和待开发的红土地替代。
到了“锦华服装厂”附近,林秀珠却一下子懵了。
几栋厂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灰扑扑地立在烈日下,她来回转了几圈,怎么也找不着记忆中那塊招牌。
日头越来越毒,晒得她头发晕,脚下的胶鞋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软得像是要化开。
她沿着路边走走停停,额上的汗珠不断往下滚,粗布衫洇湿了贴在背上,工具箱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
就在她蹲在路边喘口气的功夫,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浓浓川音的惊呼:
“哎?这不是那个会染布的细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