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到娘家
作品:《潮汕三姐妹》 陈春凤,
是婆婆的妹妹,
早些年嫁到了揭阳。
许曼卿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颤、
原来他们早就盘算好了,
陈敬娟不肯,
就找其他的亲戚,
总要找到一家愿意收留念安的人家。
她悄悄退回房间,
插上门的刹那,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这一夜,
许曼卿睁着眼睛坐到天亮。
窗外的榕树影在墙上摇晃,
像极了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
天蒙蒙亮时,
她轻轻摇醒念安,
用最快的速度给女儿穿好衣服,
又从衣柜最深处翻出自己的一些金银首饰。
那是她从汕头带来的,
是父母送她的嫁妆。
她把念安的小书包挎在肩上,
里面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只乌木算盘。
走到堂屋时,
陈美凤正蹲在灶台前生火,
见她娘俩穿戴整齐,
愣了一下:
"这么早去哪?"
"回汕头。"
许曼卿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带我女儿回家住几天。"
陈美凤手里的火柴"啪"地掉在地上:
"你疯了?阿棠还没醒......"
"不必告诉他了。"
许曼卿抱起念安,
径直走向院门。
门槛太高,
念安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
奶声奶气问:
"阿妈,我们去找外公吗?"
"嗯,去找外公。"
许曼卿的声音有些发哑,
跨出门的瞬间,
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
巷口的榕树下,
几个早起的阿婆正在纳凉,
见她抱着孩子往外走,
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曼卿没有回头。
她知道,
这一步迈出去,
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她不后悔,
哪怕前路茫茫,
她也要带着女儿走出这片令人窒息的屋檐。
走到村口公交站时,
第一班开往东门汽车站的车刚好到站。
许曼卿抱着念安踏上车门,
金属踏板在脚下发出轻响,
像一声解脱的叹息。
车窗外,
大东村的握手楼渐渐后退,
那个曾经承载她所有美好愿景的地方,
如今只留下满心疲惫。
东门汽运站的铁皮顶在烈日下泛着白光,
扬起的尘土混着汽油味扑在人脸上。
许曼卿抱着念安挤在售票窗口前,
背后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潮州走不走?还差一位!”
“揭阳的上车了!”
南腔北调撞在一起,
像口没盖严的鼎,
沸沸扬扬煮着八方来客。
站里的水泥地上淌着浑浊的水洼,
是刚卸车的活鱼筐漏的。
几个挑着竹篓的潮汕阿婆正用粗绳捆扎行李,
篓里的橄榄和菜脯散出咸香。
开往汕头的长途汽车停在站台最末,
车身上“深圳—汕头”的红漆掉了大半,
车窗玻璃粘着泛黄的报纸,
挡住刺眼的阳光。
“阿妈,我想尿尿。”
念安拽着母亲的旗袍下摆,
小皮鞋在滚烫的地面上踮着脚。
许曼卿刚把女儿抱到墙角的简易厕所,
就听见司机扯着嗓子喊:
“汕头的快上车!五分钟后开车!”
她慌忙抱起念安往车跑,
旗袍开衩处被台阶勾出个小口,
也顾不上了。
车厢里像个蒸笼,
蓝布座椅上沾着不明污渍。
许曼卿把念安塞在靠窗的位置,
自己在过道旁站定。
颠簸了六个钟头,
车终于在汕头老城区的车站停下。
许曼卿抱着熟睡的念安,
踩着青石板往骑楼走。
“许记商行”的铜环在暮色里闪着光,
她刚要抬手,
门就从里面拉开。
许宗庆穿着浆洗挺括的马褂,
手里还攥着算盘,
看见女儿的瞬间,
算珠“啪”地落回原位。
“阿爸。”
许曼卿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许宗庆侧身让她们进门,
目光扫过女儿泛白的脸和念安额角的汗,
没多问,
只把算盘往账桌上一放:
“先洗把脸,你阿妈今天炖了花胶汤。”
里屋的门帘“哗啦”掀开,
母亲周玉君端着汤碗出来,
瓷勺碰着碗沿叮当响:
“曼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看清女儿眼底的红血丝,
汤碗差点脱手,
“是不是陈家欺负你了?”
许曼卿把念安放在藤椅上,
刚要开口,
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她抽噎着说陈家要过继念安的事,
说到陈敬棠那句“女人最大的本事是生儿子”时,
母亲的手紧紧攥住了桌布,
指节泛白。
“荒唐!”
许宗庆突然拍了下桌子,
账册上的算盘珠震得乱响,
“我许宗庆的女儿,七岁就能替商行算清三笔坏账,难道就只配给人当生育工具?”
他拉开抽屉翻出个铁皮盒,
里面是曼卿小时候得的算术奖状,
“陈家要是容不下你,咱就回来!商行的账正缺个细心人核对。”
母亲往曼卿碗里舀花胶,
泪珠掉进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