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帝王心思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萧贺夜的脚步猛地顿住,眼底的暖意瞬间褪得干净,只剩惊怔。
怎会是她?
那些被岁月封存在心湖底的过往,竟在这一刻轰然破闸,翻涌上心头。
那年他还是个被父皇弃在京郊别业的闲散王爷,连宫里岁末那场满是烟火气的团圆家宴,都没资格踏进去半步,不过是个孤影罢了。
也是这样一个寒梅缀枝的夜,朔风裹着冷冽的梅香漫过别业的朱墙,他踩着积了薄雪的青砖,就在那片落满残梅的林子里,撞见了雪儿。
她原是江南一个末等小吏的庶女,跟着继母千里迢迢来京。
在那深宅里活得比最低等的丫鬟还不如,连洒扫的仆妇都敢对她冷言冷语。
雪儿见了他,也只敢垂着眼帘,只低低称了声“民女”,半句不肯提自己的名字。
那时她也这般站在梅树下,素手轻轻扶着沾了薄雪的梅枝,抬眼望着天上那轮冷清清的月,眼底的凉寂像浸了千年寒潭的水。
连周遭浮动的梅香、远处别院隐约传来的笑语,都似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障,半分人间热闹,也融不进她的世界。
只那一眼,便让他记了许多年。
那夜他们在梅林里聊到三更,江南的烟雨她能娓娓道来、朝堂的利弊,她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总能与他不谋而合。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她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却像梅枝上的雪,干净得让他沉沦。
后来他们见面的次数渐渐少了,可他心里从未忘过她。
直到他历经九死一生登上皇位,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寻她入宫,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天意弄人,他去江南巡视。
归途中遭遇刺客,他坠入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见她扑过来挡在身前。
刺客的短刀直刺萧贺夜心口时,是雪儿替他受了那一下,刀刃入肉的声响,他到现在都记得清。
如今,她是早已薨逝的雪妃,是他心底一道不敢碰的隐痛。
宫里的人大多忘了她,知道的人也不敢在萧贺夜面前提起。
耳尖捕捉到那声极清的“雪儿”时,云熙拢了拢素色衣袖。
唇角勾起的弧度淡得像层雾,眼底却冷得没半点波澜。
今生初次与他在床榻之上,情到深处时……
也听萧贺夜轻轻唤起过。
前世云熙在崔南姝的安排下,和帝王有了交集,也是眉眼之间的相似,让她几番承宠,怀上龙嗣。
可偏偏只有在他怀念那个女子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来看看她,其余时间,只当她不存在。
当初她也为此内耗伤怀许久,而重活的这一世,她已经刀枪不入,可以坦然地利用自己这个长处了。
“雪儿,你怎的总背对着孤?转过来,让孤瞧瞧……孤念了你这许多年。”
帝王的声音裹着几分急切,还掺着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大步朝那抹素影走去,指尖几乎要触到对方的衣袖时,云熙却蓦地转了身。
看到云熙的笑颜时,萧贺夜眼底瞬间漫开的深情还没来得及收。
他满以为会看到记忆里那双含着凉寂的眼,此时眼底的热意骤然凉了半截,清明掺着淡得藏不住的失望,喉结滚了滚,才低唤出声:“熙儿?”
他收拾好情绪,怕那点失望露得太明,再次伤了眼前人。
“嫔妾给陛下请安。”云熙屈膝时,眼尾悄悄扫过帝王微滞的神色,轻声问,“陛下今日来,怎的没叫人先通传一声?嫔妾也好备些陛下爱吃的碧螺春和玲珑糕。”
萧贺夜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心头那点恍惚还没散,却还是攥紧了些:“你昨日受了那般委屈,孤一得空,自然要过来瞧瞧。”
云熙弯了弯唇,垂眸时将眼底那点了然的冷意藏得干净。
“嫔妾没事了,”她声音放软,“昨日若不是陛下信嫔妾,还让人查了清楚,嫔妾怕是难证清白。这份恩,嫔妾记在心里。”
萧贺夜牵着她往暖阁走,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裹着淡淡的熏香漫过来。
两人挨在软榻上时,他目光落在她袖口,伸手就想去掀:“手腕的伤如今好些了么?”
云熙忙抬手拦了:“陛下,不妨事的,已经结痂了。”
“孤看看才放心。”萧贺夜没听她的,轻轻揭开纱布。
哪有什么结痂?
那道伤口边缘似乎比昨日还要肿了些。
他眉峰立刻拧了起来,语气里藏着真切的心疼:“怎么还更严重了?”
“许是入了冬,天儿冷,伤口愈合得慢些。”云熙指尖蜷了蜷,面上却依旧温顺,“真不打紧的,陛下别担心。”
萧贺夜没再多问,伸手拿过旁边的玉瓷药膏:“孤给你重新上遍药,这是太医院新制的,一定要按时上药。”
药膏触到皮肤时有些凉,云熙看着他垂眸时认真的模样。
凤眸里盛着的担忧倒不似作假,可她心底却凉丝丝的。
她太清楚了,这份在意,不过是对着“雪儿替身”的浅宠,是帝王缅怀旧人的余温。
那位雪妃走得早,早被他的记忆镀了层金,成了无人能及的白月光。
男人大抵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美其名曰念旧,实则不过是贪念那份求而不得的圆满。
前世她便是看清了这点,所以从不怨那位素未谋面的雪妃。
真正让她落得尸骨无存的,是眼前这位帝王的凉薄,是崔南姝的阴狠,还有那位看似端庄、实则手染鲜血的皇后。
如今她要的,从不是他一时的宠爱,而是让他一步步陷进来,等到他哪天察觉自己早已离不开时,再让他尝遍“爱而不自知、失后方大悟”的滋味。
那样的痛,才够刻骨铭心。
路要一步一步走,心要一点一点捂,急不得。
“陛下待嫔妾这样好,嫔妾……”云熙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抬手擦了擦眼角,“嫔妾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陛下才好。”
萧贺夜见她这样,心口莫名一软,伸手替她拭去泪痕:“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嫔妾这是感动,”她往萧贺夜身边凑了凑,“在这宫里,除了陛下,没人会这样护着嫔妾。”
暖阁里静了片刻,云熙忽然轻声开口:“对了,嫔妾昨日听宫女闲聊,说陛下前些日子提拔了好些寒门出身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