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皇后刚被扶回坤仪宫。


    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病弱垂危的模样？桂嬷嬷早备好了解药性的丸药，递到她唇边。


    皇后就着温水咽下，气息很快平稳下来，连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桂嬷嬷支走了守在殿外的张太医，转身进来时，脸上带着笑意，给皇后掖了掖软榻上的锦被。


    “娘娘，今日这局成了，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皇后半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那双凤眼里没有半分温和，只剩上位者的雍容与幽深，深不见底。


    “崔南姝说到底还是蠢，一步步跟着本宫画的线走，最后栽了跟头，也是她自找的。”


    “先前娘娘让奴婢悄悄把白芷叫到坤仪宫，还特意让崔南姝的人瞧见，她果然就慌了，以为娘娘和熹贵人私下结了盟，急着让白芷动手。这才中了娘娘的计。”


    皇后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带着几分从容：“那个熹贵人，倒也算通过了本宫的考验。今日事发时，她临危不乱，随机应变做得不错。这宫里，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追随本宫。”


    桂嬷嬷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赞同：“今日娘娘故意纵着崔南姝布局谋害，全程没插手帮熹贵人，奴婢那时就猜，娘娘是想试试她的本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倒是没料到，那个庄嬷嬷对崔南姝这般忠心，竟主动揽下了巫蛊的罪责。还好娘娘提前喝了药，借着中毒的由头，给了崔南姝最后一击！”


    皇后抬手，示意桂嬷嬷停下按摩，指尖撑着额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本宫眼下不过是暂时困住了她，谁知道日后她会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坤仪宫静了片刻，寝殿外传来熬药的细微声响，药香顺着窗缝飘进来，淡淡的。


    皇后垂眸，眼底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愿熹贵人能看清局势，主动来投靠本宫，帮本宫斩草除根。若是她识相，本宫也不会吝啬，定会提携她。”


    桂嬷嬷早已将熬好的汤药倒在白瓷碗里，吹凉后恭敬地递过来：“娘娘宽心，熹贵人是个聪明人，想必很快就会来的。”


    ……


    夜色渐浓，云熙换上一身素色宫装，带着晚棠准备去坤仪宫。


    晚棠走在后面，脸上满是担忧，忍不住拉住云熙的衣袖：“小主，咱们非要去吗？皇后娘娘心思太深，奴婢总觉得……她太可怕了。”


    云熙脚步顿住，脸色有些黯然，声音轻得像叹息：“若不去，我在这宫里，就没活路了。”


    猛虎扑人不可怕，因为能看见，能躲；


    可怕的是毒蛇藏在暗处，冷不丁咬一口，连防备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就是那条毒蛇，她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才能活下去。


    “你让人看好白芷，别出什么岔子，等我回来再处置她。”云熙叮嘱道。


    话音刚落，小禄子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小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小禄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回小主……方才奴才让人看着白芷姑娘，等着您回来发落，可谁知道……谁知道她想不开，竟在偏院里自尽了！”


    “你说什么？”云熙手里的帕子猛地掉在地上，温热的指尖瞬间冰凉。


    这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露出这般惊愕又茫然的神色。


    她没再多问，转身就往偏院赶去，路上还不忘吩咐晚棠：“快！去请李御医过来，一定要快！”


    “是！”晚棠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外跑。


    云熙赶到时，白芷已经被宫女平放在床上，手腕上划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还在往外渗，染红了素色床单。


    看着白芷惨白如纸的脸，云熙心里五味杂陈，先前对她的气恼，竟消散了大半。


    前世云熙在宫里孤苦无依，好在有白芷陪伴，最后白芷还因她，死在崔南姝手上。


    如今亲眼看到白芷畏罪自戕，她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晚棠跟着李伯匆匆赶来，看到床上的景象，一时慌了神：“小主……李御医来了，白芷她……她还有呼吸，还有救……”


    云熙走到床边，白芷的眼睫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云熙，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气若游丝：“小主……对不起……是奴婢……是奴婢对不住您……”


    云熙的眼眶瞬间红了，强忍着哽咽，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别说了，先撑住，李伯会治好你的，你会没事的。”


    白芷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巾里，声音断断续续：“小主……奴婢从没想过背叛您，是娘娘说……说要掘了我娘的坟，鞭尸示众啊！奴婢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云熙垂眸抚了抚袖口暗纹：“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今日在地砖里摸出那截刻字的人偶时，原是没有皇后和崔南姝生辰八字的。


    只是她为了反制崔南姝，趁夜用细刀蘸着朱砂补刻上去的。


    她自始至终都信，白芷不会为了金银富贵叛她。


    “奴婢对不起小主……”


    白芷的咬着下唇，带着一股血腥味，“若有来世，奴婢愿做牛做马，给您牵马坠镫，赎这一世的罪……”


    云熙连忙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擦过她腕间未干的血渍，声音放得更柔：“你别说丧气话，你娘没事的。”


    白芷灰暗的眼瞳猛地亮了亮，却又飞快地黯淡下去：“小主……这话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云熙怕她不信，语速快了些，“是阿满姐姐瞧着不对劲，说崔南姝怕是要拿你娘要挟你，她告诉了小禄子。我知道，你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你娘，便早让人去坟前守着了，连只野狗都近不了身。”


    “小主！白芷该死！”汹涌的愧疚堵得她喘不过气，她竟想一头撞在床柱上，却被云熙死死按住肩膀。


    云熙扶着白芷躺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李伯，她失血太多，您一定要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