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能活着,就好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寒风卷着沙砾,从帐篷破口灌进来,割得人脸生疼。


    云熙猛地睁眼,几十个年轻女子挤在角落,瑟缩着。单薄的衣料下,骨头冻得咯吱作响。


    似乎只有低低的哭泣,证明自己还活着。


    崔南姝的过河拆桥,是云熙没想到的。


    前世,她好歹是因胎死腹中后才被崔南姝舍弃,送来这人间炼狱。


    可这一世,崔南姝竟急不可耐到连伪装都懒得维持。


    她到底哪碍了崔南姝的眼,非要赶尽杀绝?


    崔南姝到底在畏惧什么?


    帐帘“唰”地被踢开。


    肥胖的管事嬷嬷握着皮鞭,像打量牲口般扫过众人。


    云熙定了定神,直到指尖触到冰冷的地面,才有一种真实感。


    她没有像旁人般哭嚎惊恐,只是蜷起身子,缩在靠里的角落。


    眼角余光飞快掠过:帐内三十一个女人,年纪都不大,却个个面如死灰。


    “哭?再哭把你们舌头割了喂狼!”嬷嬷的鞭子“啪”地抽在地上。


    两个姑娘试图爬起,转身欲跑,就被鞭子缠上脖颈,嬷嬷的三角眼里满是兴奋。


    鞭打下,她们的哭喊片刻变成呜咽,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抱着脑袋,往后缩。


    嬷嬷挥挥手,两具尸体便被拖了出去。


    帐外传来野狗的狂吠,声声撕咬声让帐里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都听好了!你们就是将军手里的刀,是锅里的米,敢不听话,立刻丢去喂马!”


    对上了,人和环境与前世都对上了。


    云熙看向旁边的女人,她正偷偷摸向发簪。


    她要自尽!不行!


    云熙扫了眼嬷嬷的方向,便猛地抓住那女人的手腕,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云熙或许无法改变众人的结局,只想……


    就算死,也是有尊严的!


    前世,那女人刚拔出发簪要划伤自己,便被嬷嬷一把夺过,最后死相凄惨。


    可偏偏,时间不对,比前世早了近一年……


    同样的帐篷,同样的嬷嬷,同样的绝望。


    重活一世,这宿命的网,难道真的挣不脱吗?


    不!


    她猛地攥紧拳头。


    这一世,结局必然不同。


    嬷嬷罚过几个人,语气好了许多。


    “眼下不比往日。”嬷嬷掂了掂手里的皮鞭,在账中来回踱步,“主帅有令,整肃军纪,你们只要做杂役即可。自己选——”


    云熙的瞳孔蓦地放大——


    她很清楚,若是整肃军纪……


    那定是吃了败仗,这倒给自己挣了条活路——


    大帅要整肃军纪立威,那便最忌讳“军纪涣散”,皮肉交易定会收敛,杂役反倒成了暂时的庇护所。


    嬷嬷顿了顿:“洗衣、缝补、喂马、厨下烧火…选好了站成队,别磨蹭!”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女子们便纷纷瑟缩着起身。


    缝补要跟将士们打交道,喂马离马粪堆近,洗衣得在冰水里泡着……


    个个都是苦差,可比起方才那两具被拖走的尸体,已是天壤之别。


    崔云熙却没动。


    她望着帐外飘进来的一缕烟,那是伙房的方向。


    那里……有火,有吃的,甚至可能遇到那个懂医的李伯。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厨下的那队走去。


    那里稀稀拉拉站了两个女子,都是些看起来壮实些的,大约也是觉得烧火能暖和点。


    “厨下要劈柴、挑水、淘麦麸,烧不好火还得挨鞭子。”嬷嬷看着云熙的小身板嗤笑一声,“别到时候哭着喊要换,老娘可没工夫搭理你。”


    “不敢。能有口热汤喝,已是恩典。”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败军里粮草金贵,厨下再差,总能沾点锅边的热气。


    其他女子听见,有几个犹豫着也往这边挪了挪。


    其中还有……那个本来要拔发簪企图自尽的女人。


    云熙和她目光对上,那女子先扯了扯嘴角,云熙也微微颔首,没说话,却都懂——能活着,就好。


    嬷嬷没再多言,挥挥手让各队跟着管事走。


    崔云熙和另外五个女人,由王管事领着,进了伙房。


    烟雾缭绕中,两口巨大的铁锅架在灶上,底下的柴火熊熊燃烧着。


    火头军们在灶边忙碌。


    “好了,都别瞅了。”王管事的声音把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我来给你们分活计,今天便开始干活。”


    大家都垂下头,安静地等着。


    王管事在六人跟前踱来踱去,眼神在她们身上上下扫了个遍。


    最后,他把目光停在崔云熙身上,伸出手指一点:“你,去劈柴。”


    嘴角还带着点说不清的笑。


    接着,他又给其他几个女人分派:“你们俩,去淘麦麸。你们俩,挑水。至于你,也跟她去劈柴。”


    说着又指向云熙。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女人怯生生地伸出手,陪着笑道:“大人,小的手上生了疮……能不能不去淘麦麸?”


    王管事以为她想偷懒,眼睛一瞪,鞭子就甩在了她旁边:“你这黑不溜秋的,莫不是要来做祖奶奶?”


    那女人吓得缩了缩,赶忙说:“大人误会了,小的……小的是想去劈柴火。”


    管事这才收起鞭子,冷哼一声:“劈柴可比淘麦麸苦多了,你想好了?”


    “是是是,小的想好了!”那女人连忙应声,又看向云熙,“小的愿意跟这位姑娘换,而且小的力气大,劈柴正合适。”


    说罢,她还握了握拳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云熙愣住,这女人——


    这不正是刚才自己拦住,不让她自尽的人吗?


    那女人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


    王管事闭了闭眼,好似没听见似的,指向另一个劈柴的女人,道:“那你便同她换吧!”


    心里暗骂道:真是没苦硬吃的玩意儿。


    “那边,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两人一间。一天一顿饭,没干完,不准吃饭睡觉。”王管事尖酸道,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又小又破的帐篷群,“好了,既然分好了任务,大家便去干活吧。”


    这是牲口过的生活吗?众人只能巴望着活计能轻松点。


    云熙和那女人来到伙房后院,瞧见堆积如山的柴火,心里头直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