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雪涧衣临时安置的居所，是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与之前保镖院里男人们汗水和阳刚气混杂的氛围截然不同，屋内点着淡淡的安神香，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用心。


    “你先去洗漱吧。”雪涧衣递给寒鸦透一套干净的寝衣，面料柔软舒适，“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寒鸦透道了声谢，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去一身酒气，也洗去了连日来的疲惫，他换上柔软的寝衣，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出来时，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雪涧衣也已经快速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素色的丝质睡袍，更显得他身形颀长，气质清冷，他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擦拭着微湿的白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静谧得像一幅画。


    寒鸦透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环顾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放松感油然而生，这里没有院里兄弟们过于热情的勾肩搭背，也没有震天的鼾声和八卦。


    “还是这里舒服。”寒鸦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声音里带着酒后和沐浴后的慵懒，“比院里安静多了。”


    他没说的是，这种舒服，很大程度上源于雪涧衣的存在，雪涧衣总是安静的，有分寸的，和他相处，不需要耗费多余的心力。


    雪涧衣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他，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你喜欢就好。”


    他放下布巾，走向屋内唯一的一张床铺，一张看起来足够宽敞、但显然是为一人准备的传统雕花木床。


    寒鸦透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擦了擦还湿着的黑发，很自然地提议：“我打地铺吧，或者我去外面的沙发上睡。”


    他们两人虽然关系好，但毕竟都是成年男子，挤一张床似乎不太合适，在飞船里实在是因为位置太小，连打地铺的空间都没有，只能被迫挤在一起。


    雪涧衣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自然，听不出任何刻意：“不必这么麻烦的，这床足够大，何况，我们之前......不是也一起睡过么？”


    寒鸦透想起那时，雪涧衣睡觉极其安静，规规矩矩，身上还总是带着那股让人安神的清冷气息。


    见寒鸦透有些犹豫，雪涧衣眸光微动，继续用那种分析事实的口吻说道：“况且，‘夜来香’的样品还在我们手上，虽然你已经洗过澡了，但我担心还会有残留的气息产生影响，离得近些，若是有什么异常，也好及时照应。”


    香水的效果寒鸦透是亲眼见过的，万一晚上出什么事，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更安全，此刻再坚持分床睡，倒显得自己扭捏矫情了。


    “好。”寒鸦透点头，走到床的另一边，“不过要是你睡得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不会。”雪涧衣轻声应道，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转身去检查窗户是否关好，掩去了眼底一丝笑意。


    两人熄了灯，各自在床的一侧躺下。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寒鸦透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清浅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那缕熟悉的气息。


    他想起在院里宿舍时，被鼾声、梦话和汗味包围的夜晚，与此刻的宁静舒适形成了鲜明对比。身边这个人，明明拥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却毫无侵略性，像月光，像冰雪，干净又纯粹，和他睡在一起，非但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有种难得的放松和心安。


    寒鸦透突然想起之前雪涧衣委屈巴巴唾弃负心汉的样子，更加好奇那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连雪涧衣都能拒绝的。


    想着想着，困意席卷而来。


    寒鸦透翻了个身，面朝外侧，很快就在这片安宁和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而他身后，雪涧衣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透过薄薄寝衣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身体向中间挪动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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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寒鸦透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的。


    身旁的雪涧衣几乎在敲门响起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毫无刚醒时的朦胧，寒鸦透也立刻清醒过来，与雪涧衣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雪涧衣示意寒鸦透留在内间，自己整理了一下睡袍，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竟是微生莲，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一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严肃。


    “雪涧兄！寒鸦兄在吗？有急事！”微生莲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雪涧衣侧身让他进来。寒鸦透也已经穿好外衣走了出来，看到微生莲，有些惊讶：“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出什么事了？”


    微生莲反手关上门，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快速说道：“我打听到那天拍卖会抢劫‘夜来香’的那帮人的来历了！”


    寒鸦透和雪涧衣神色一凛。


    “是「合成者」。”微生莲表情凝重，“我实在没想到组织居然能打到这里来，不过话说回来，组织为什么要抢‘夜来香’？难不成......‘夜来香’就是「遗质」？”


    寒鸦透心中一沉，与雪涧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果然，有「遗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合成者」和「分解者」的存在。


    “更麻烦的是，「合成者」这次动静太大了。”微生莲继续说道，“「分解者」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们恐怕很快也会到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雪涧衣冷静地分析，“「合成者」想得到‘夜来香’，「分解者」则想毁掉它。”


    寒鸦透沉吟片刻，脑中飞速运转，目前他们处于暗处，但形势被动，调香师神秘莫测，「合成者」在暗处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个「分解者」，要想掌控局面，找到「遗质」并确保自身安全，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们不能只等着他们出手。”寒鸦透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微生莲，你能想办法接触到「分解者」的人吗？”


    微生莲愣了一下：“寒鸦兄，你的意思是......”


    “既然「合成者」是奔着‘夜来香’来的，「分解者」也必然如此，或许......我们可以借他们的力。”寒鸦透的思路清晰起来，“我当初能打入「合成者」内部，现在一样可以想办法打入「分解者」内部，这样既能获取他们的情报，也能在关键时刻掌握主动权，甚至利用他们来牵制「合成者」和调香师。”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非常危险，「分解者」组织严密，比起「合成者」，他们的成员更加偏执狂热，行为极端，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绝非简单的事情。


    雪涧衣立刻明白了寒鸦透的意图，他微微蹙眉，显然担心寒鸦透的安危，但他也清楚这是目前破局最有效的方法。他沉吟道：“风险很高。「分解者」对身份的核查必然极其严格。”


    “我知道。”寒鸦透点头，“所以需要精心设计一个投名状。微生莲，我需要你帮我散播一个消息，要隐秘，但也要确保能传到「分解者」的耳朵里。”


    “什么消息？”


    寒鸦透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就说，前几日拍卖会上，那个最初接触并保护了‘夜来香’，且似乎对香气影响有极强抵抗力的保镖，因为目睹了香水的可怕力量，深感不安，认为此等邪物不应存于世，正在暗中寻找能彻底销毁它的方法，并且......他可能掌握了关于调香师和那瓶香水的某些关键弱点。”


    微生莲眼睛一亮：“妙啊！寒鸦兄你这是要引蛇出洞，然后......自荐枕席？不对，是自投罗网？也不对，哦我想起来了，是深入虎穴！”


    寒鸦透：“............”你可闭嘴吧。


    雪涧衣补充道：“消息要半真半假，透确实抵抗了香气，也接触过香水。至于关键弱点，可以含糊其辞，留给「分解者」自己去想象和验证，这样更能取信于人，而且消息不能传太广，要显得捕风捉影，又有真实的成分在。”


    “没问题！雪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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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你放心，我已经弃暗投明了，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对了......”微生莲暗示地眨了眨眼睛，“那个，是这样的，小弟我最近过得相当拮据，已经很久没有吃香的喝辣的了，雪涧兄，你能不能......”


    微生莲话没说完，但可怜巴巴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缺钱了。


    雪涧衣看着他那副样子，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从内间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小袋金币，递了过去：“这些给你，不过你记得省着点用，打探消息需要打点，但别惹人注意。”


    “哇——雪涧兄，你不愧是波塞冬第一富哥，也太有钱了吧。”微生莲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拍着胸脯保证，“雪涧兄你放心！我微生莲办事，包稳妥的，我保证把消息吹得既像真的又像假的。”


    “不过......”他收起玩笑的神色，略带担忧，“那群「分解者」可不是善茬，比「合成者」还疯，寒鸦兄，你千万小心。”


    寒鸦透点点头，金色的眼眸中透着沉稳：“我知道分寸。”


    微生莲不再多留，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去，继续他“弃暗投明”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寒鸦透看向雪涧衣，有些过意不去：“让你破费了。”


    雪涧衣轻轻摇头，语气平和：“钱财是身外物，能派上用场就好，眼下找到「遗质」才是首要。” 他看向寒鸦透，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倒是你，打入「分解者」太过凶险，就像微生莲说的，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寒鸦透能感受到雪涧衣的担忧，他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你放心，我已经有经验了，何况......”他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们也不是毫无准备。”


    耳边的十字架在空中晃荡着。


    他还有001帮忙，以及那本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玫瑰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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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定下，微生莲立刻行动起来，他这些时候跟着那位成爷摸爬滚打，也算有了点小人脉，只要和那种嘴巴爱漏勺的人随便一说，这条精心编织的“鱼饵”很快就能传播开来。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寒鸦透总会超绝不经意地露出一些独处的破绽，让「分解者」有机会找上门。


    果不其然，两天后的傍晚，寒鸦透再次独自一人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偶然”经过时，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宽檐帽、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的气息收敛得极好，但寒鸦透还是瞬间绷紧了神经，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种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压力。


    “寒鸦透？”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寒鸦透停下脚步，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对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保持着警惕。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我们注意到你了，你很有趣，如果你加入「分解者」，那就证明出你的价值，以及你的......决心，明晚子时，带着‘夜来香’，独自前来，会有人接应你。”


    说完，不等寒鸦透有任何回应，男人便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后退，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建筑群里。


    傍晚的风吹过，带起地上的尘埃，寒鸦透却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有些发凉。


    这个男人远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


    他带来的并不是体型上的压迫，而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气场，寒鸦透甚至能感觉到玫瑰档案里被收服的「遗质」都在对方出现的瞬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仿佛遇到了天敌。


    这与「合成者」的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压迫感。


    不过......带着“夜来香”去？


    寒鸦透缓缓露出一抹笑。


    他们手里，刚好有“夜来香”的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