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你将陆大人当副汤药
作品:《外室郎》 静谧的正房里,穗禾本就困倦,陆瑾晏的话一出,她只觉得自己的头都疼了起来。
他这番作态,没让她安心,反而让她心中发毛。
可提起小圭,她那颗坚硬的心终究软了三分。
“迟些时日也好,免得让小圭瞧见担忧。”
她起身,快步从屋内取出一个包袱。
“我女红比过去好了些,虽还是比不上绣娘,但这里衣穿在里面,旁人也见不见。”
穗禾轻轻地摸了摸包袱,将它推给陆瑾晏。
“我能为小圭做的事不多,你收下就是。”
陆瑾晏心一颤,伸手打开这个锦布包袱,里头放的正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里衣。
他小心地摸过,就见上面针脚细密,布料轻软,一看就是用尽了心思。
“原本想着小圭这几日来用膳时,我再给他,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亲自浆洗过,未经旁人的手,你放心给小圭穿就是。”
似是怕他嫌弃,穗禾又多解释了一句。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下,衬得她的眉眼越发柔软。
她看着那洁白的里衣,眼神柔得让他心颤。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她终究是个慈母。
他知晓她忙于西宝行,为了西宝行殚精竭虑,就连那个叫阿娜尔的小女孩,明面上叫她娘,实际上也是艾山照顾的多。
他原以为她这样清清冷冷的人,怎么都不会做这些细微末节的事。
她该是一片心,都扑到自己的生意上才是。
他抬眸看着罗汉榻上那还未被收起的绣棚,仿佛看见寂静无声的夜里,她坐在这处为小圭缝制里衣。
蔡婆子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端着托盘进来。
陆瑾晏收回注意,视线落在了放在他面前的一盏姜茶上。
“陆大人,请用茶。”
蔡婆子扭捏着给他上茶,随后小心地取出一碗汤给穗禾。
“娘子,喝些补身的汤,夜里也好睡。”
补汤的气味飘了出来,陆瑾晏轻嗅便知里面放了些黄芪、党参、红枣之类补气血的。
他看着穗禾皱着眉,一口气将这补汤喝光,心中骤然松了口气。
他看着那蔡婆子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也就不计较她说的那句“做小也没份”。
虽然鲁莽,但也算忠心。
他看着这婆子利落地收拾好碗,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几句莫要多思。
透过这一幕,他似乎能看见深夜时分,这婆子也是这般耐心劝着她去歇息。
不过这人终究是个阳奉阴违的主,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无人能改变她心里的主意。
就如此时,她看似乖乖地点头,等那婆子出去后,又一副沉思的模样。
“我先回府,待小圭明日起身,第一眼就能看见我榻边的里衣。”
陆瑾晏起身,小心地拿着包袱慢慢出了正房。
他回头望去,看见她坐在珠帘深处,虚虚实实不细看便要忽略过去。
他的手不自觉缩紧,那股挫败周而复始。
他驻足停了许久,可再是不舍,终究不敢回屋打搅她。
这样心平气和,两厢没有争执的谈话,他过去盼了许久。
也盼来日还能如此。
可一转身,陆瑾晏却见到艾山抱着阿娜尔站在一旁。
不过一眼,就让他心浮气躁起来。
凭什么只有他们两个,能时常陪伴在她身边?
他看着在艾山怀中睡过去的阿娜尔,眼神十分复杂。
嫉妒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艾山看出他的不善,眼神立刻充满敌意,大步绕过他就将阿娜尔交给蔡婆子。
随即他径直走进前院,咯吱一声,门一关上,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陆瑾晏。
陆瑾晏一口气堵在心中不上不下。
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与艾山关系不一般,甚至以为阿娜尔真的是她的亲生子。
便是她解释过几回,可这样堂而皇之与她住在一起,她说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只有他,明明与她相识最久,牵绊最深,却得不到一个正名。
要做那个旁人口中,纠缠她的外人。
流言蜚语能杀人,她执意不让外人知道小圭有个是商妇的娘。
陆瑾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那暗下去的正房。
怎么就陷入这样两难的处境?
她不肯认他,世人要说闲话,也只说他行事荒唐。
可一旦认下,他任由她在府外,世人只会以为他厌弃小圭的娘,连带着看低小圭。
一时间,他愁肠百结。
竟是要他一辈子没有个名分吗?
他自认一辈子从无事脱离掌控,可却在她这里一退再退。
偏偏他无可奈何,不退折磨的只有自己。
陆瑾晏吐出一口浊气,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出了这宅子。
大门掩上,他苦笑一声。
竟是他头回这样正大光明地进来。
何寿上前,小心地请他上马车。
“更深露重,大爷快些回府吧。”
陆瑾晏看着这紧闭的大门,能进一回,自然有第二回,第三回!
马车嗒嗒地驶离葫芦巷子,月亮挂得很高,街道静得他只能听见马蹄声。
一路进了晨曦院,陆瑾晏悄无声息地看过熟睡的小圭。
孩子还小,大大的床榻上不过小小一团。
似乎做起了梦,小嘴紧紧地抿起。
与她沉思时,如出一辙。
陆瑾晏心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小圭的小脸,将那包袱放在床榻边,又嘱咐了婆子告诉他这包袱的由来。
可等他自己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翌日的王宅,丫鬟婆子们没了昨日的愁容,欢声笑语时不时就传进正房。
穗禾难得闲适地靠在软枕上,看着新买来的游记。
昨夜一夜好眠,今早起来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徐太医来给她把脉的时候,都惊了又惊。
“陆大人脸色难看至极,老夫还以为娘子是病入膏肓了,只剩一口气了!”
这个老顽童,五年过去还是这般。
穗禾无奈地笑了,“他的脸色一向难看,您还不知道?”
“啧啧啧,”徐太医嫌弃地摇头,“一张死人脸。”
穗禾没忍住,大笑起来。
徐太医满意地摸着胡子,“笑一笑十年少,娘子里也该多笑笑才是。”
他收回把脉的手,神情却是正经不少。
“娘子脉象紧涩,思虑过甚伤及心脉又郁结在身,非药石可医,得需你自己想开些,才能化散。”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做事做人若是太过较真,只会让自己难受。”
“横竖事态已变成这样,日子怎么都是要过的。你将陆大人当副汤药,夜里帐子放下,取他几分阳气暖身子,对气血有益。”
“陆大人才过而立,看着也是龙精虎猛,想来不是那不中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