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也不愿
作品:《外室郎》 陆府里,本该陆家大奶奶住的明微院,也是连日修缮翻新。
福嬷嬷亲自盯着,陆府上下虽知这位大奶奶出身平平,可也不敢有任何轻视。
陆府内张灯结彩,一门心思为十一月的婚事做着准备。
东厢房里几个婆子是愁眉苦脸的,终日不见一张笑脸。
当家主母入府,这位再得宠爱,先天在礼法上就矮了半截。
更何况,这还没名分呢!
穗禾摸着显怀的肚子,心情大好。
她恨不得漆家小姐入府,高抬贵手将她打发走。
到底是嫡妻,该有的尊重和体面陆瑾晏总是要给的。
许是婚事忙碌,陆瑾晏许久不曾来看她。
穗禾乐得自在,只觉胃口都好了不少。
黄婆子哭丧着脸,上前给她宽衣。
“姑娘,今日还出府啊?”
外头风言风语多得很,她怕穗禾听了心里难受。
“我每月只能出府两回,你说我怎能不出?”
穗禾反问一句后,在两个婆子严密的看护下,头也不回地出了府往护国寺去了。
才坐上马车,穗禾只感觉座下的软垫更加厚实,甚至马车内的尖锐之处都被包了起来。
马车起驾更是平稳得不能再平稳,小几上的茶水倒得满都未曾洒出。
才到了护国寺,张婆子和李婆子跟门神一样护在穗禾身旁。
近身的也都是些健壮的婆子,外头一圈也有护卫守着。
寺里再多香客,也不会冲撞到穗禾。
护国寺的香火极旺盛,大雄宝殿前的香炉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线香。
青烟缭绕升腾,衬得四周雾蒙蒙的。
穗禾上了香祈愿,待虔诚地跪拜后就被两个婆子小心地搀扶起。
佛前供奉了数百盏长明灯,两个婆子怕穗禾气闷,搀着她出了宝殿。
便是出了宝殿,外头也是人头攒动。
谁让太后信佛,又格外虔诚,时而来护国寺听方丈讲经。
太后这般态度,命妇们自然效仿。
是以本就香火旺盛的护国寺,每至初一十五更是车水马龙。
陆瑾晏虽让穗禾来上香,但定要错开大日子才能来。
穗禾被两个婆子扶着来到寺里那棵百年的银杏树下。
银杏高耸,入了秋后一树金灿灿的叶片,风一刮过,时不时落了几片。
穗禾见那银杏叶喜人,从草地拾了好几片才落下的。
她用帕子包着,想着回了府后将它们放在桌头上。
若是闷了,看着银杏叶也能得些趣味。
李婆子见她喜欢,帮她拾了不少。
“这银杏寓意好,模样也好,姑娘不如以此绣个荷包给大爷。”
“既是应景,又是给大爷的心意。”
两人冷了多日,观澜院的婆子私下都说穗禾那日闯了大祸,大爷彻底厌恶了她。
便是有孕,那护身符也不奏效了。
李婆子不想穗禾失宠,如今温声细语的劝,也是希望她能让陆瑾晏回心转意。
她眼神热烈,急盼着穗禾应下。
“大爷一向爱重姑娘,等看见姑娘绣的荷包,心里便是什么气都消了。”
“大奶奶快进府,姑娘别轴了,怎么都要为自个考虑才是!”
若是如今不先成了大爷的妾,等大奶奶笼络住大爷的心,压着大爷不给名分,穗禾可真就没有指望了!
穗禾摊开手,面无表情道:“他先前硬拽着我的手,如今我练字不过片刻,都觉得手腕酸疼。”
“再来我确实不会刺绣,这银杏让我绣来,只怕是辱没了这古树。”
见她就是冥顽不灵,李婆子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只觉得白替她担忧了。
她自个不上心,旁人磨破嘴皮子有何用?
穗禾抬头看向另一侧那些低矮些的槐树,那上面挂满了红绸,风一刮过吹得一树红绸都要飞了起来。
李婆子心里有气,这会儿见她呆呆看着那些红绸,颇有些刻薄地说:
“姑娘不如也给自己求一块,好保佑姑娘的宠爱长盛不衰。”
“好啊。”
穗禾心平气和地应下,惊得李婆子瞪大了眼。
等见她真取下荷包,拿了十两银子给小苔后,李婆子是真的哑口无言。
原以为她真就无所畏惧,没想到实际上还是担忧自个宠爱消失的。
只不过她不亲自去讨好大爷,倒是一门心思求佛祖保佑了。
李婆子无奈地摇摇头,真觉得她舍本逐末了。
不过片刻,小苔就捧着红绸来了。
护国寺是皇家寺院,这红绸也是格外华贵,触手细腻,颜色鲜亮。
不过两寸宽,手臂长的布条,也得花上十两银子才能得来。
穗禾将布条捧在手心,闭眼默念了几句话,就要护卫帮着绑在树上。
护卫接了差事,不过一瞬就爬得很高,将那红绸绑在最空旷的树顶。
张婆子都不免夸了他一句,“绑得高,佛祖一眼就瞧见了!”
穗禾取出银子,要张婆子等那护卫下来后给他。
可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带着微喘的声音。
“能否劳驾这位护卫将我的红绸也系在树上?”
穗禾转身望去,就瞧见了一个穿着湖蓝色花鸟纹衣裙的女子,隔着遥遥人群歉意地看着她。
才说了这么一句,她就蹙眉轻咳了起来。
如今天凉了下来,可与四周的人群一比,她也是穿得颇为厚重。
脸色更是常年不见日头的白,脸颊处带着些病态的薄红。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透人的清亮。
“帮这位姑娘系上。”
对这样看着就是病了多时的姑娘,穗禾自是无不应的道理。
见自己的红绸也被系上了,那姑娘明显高兴了起来,眼里满是喜悦的光。
“多谢姑娘。”
被这般水晶似的人物谢了,穗禾心里也是高兴的。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已显怀,虽梳着姑娘的发髻,可周围的护卫和婆子这样多,显而易见不是寻常姑娘家该有的模样。
穗禾才蹙眉,那水晶似的柔弱姑娘缓缓来到她身前。
“我闺名敏辞,是青竹巷漆家的姑娘。”
她才说完,就有些难受地喘着气。
倒是穗禾被她这番自报家门惊到了,原是日后陆府的大奶奶。
“漆小姐安好,我是江南来的王家姑娘,名叫穗禾。”
穗禾心里虽诧异,可依旧落落大方给她见礼。
漆敏辞也由丫鬟扶着,给她回礼。
两厢如此平静,可一旁看着的婆子和护卫心里早就翻起惊涛骇浪。
李婆子心乱如麻,便谁也不能得罪,硬是挤出一张笑脸。
“今日也是赶巧,能遇见漆小姐也来上香。”
漆敏辞浅笑着摇头,“是我知道穗禾姑娘今日要来上香,才特意来了这护国寺。”
李婆子心里大惊,差点维持不住这表面的笑意。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漆大小姐来势汹汹!
穗禾亦是惊讶,想不到她会在成婚前特意寻自己说话。
“穗禾姑娘莫怪,”漆敏辞看出她的吃惊,仔细解释。
“我知道姑娘身份,没有别的念头,只是好奇姑娘罢了。”
“今日一见,我也知晓姑娘绝不是旁人口中的人。”
穗禾自嘲地笑了,“是狐媚子或是精怪类的,使尽一身本事让大理寺卿为我失了神志。”
漆敏辞被逗笑,先前孱弱的美人如今更加生动。
“世人被噱头吸引,传言明面难听,内里只想看陆大人的笑话。”
“没什么比高官重臣的阴私,更吸引他们了。”
“姑娘被拖累,可他们皆无视你的苦楚,质疑你的不愿。”
她一番话惊得穗禾久久说不出话。
她与漆敏辞的身份对立,漆敏辞该厌恶她,嘲讽她,再不济也该无视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只有漆敏辞看懂了她。
她犹豫再三想问些什么,可面前这位七窍玲珑心的美人会心一笑。
“我也不愿。”